楚慎行眸光微动。
街头一条青藤悄然蔓延,卷上小二脚踝,把人扯倒在地。
男人“哎哟”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等他起来,刚刚看中的一批肥羊已经不见了。
男人脸色一沉,狐疑地回头,看着自己刚刚摔倒那片地界。
上面空无一物。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紧接着,男人抬眼,物色起下一批肥羊。
那些客栈眼界高、不愿意要银子,可有的是人愿意要。
正如山间有匪盗,郢都的繁荣之下,也有暗潮汹涌。
宋安在城外一家客栈喝了半日茶,终于看到人来。他心中一动,抬眼去看。可神识扫过,宋安一顿,问:“系统?”
“宿主有什么事?”
宋安眯起眼睛,看着来人。一个身材高大、肩上搭了条抹桌布的男人将几名男女引入店内,殷勤问道:“客官,我们这儿是新开的店,地方是偏了点,但离城内不算远,只有一炷香的路,不耽搁客官大事儿!——客官要用点什么?还是先去看房?是要三间上房吗?”
被他引来的锦衣公子手腕一晃,扇动手中扇子,风度翩翩,问旁侧女郎:“你看?”
宋安捏着茶杯的手略微收紧,普通的陶瓷茶杯“喀”一声,碎出一条裂纹。
只是被灵气托着,乍看上去,还是一个好好的杯子。
宋安问:“你说秦子游今天会被人带到这边客栈,到了晚上,才发觉这是一家黑店?”
“对,主角力战黑店,但对方人多势众,主角这边的同行者又拖后腿,所以险些不敌。”
宋安问:“可他人呢?”
“请宿主耐心等待。”
宋安耐心,等到晚间。
系统终于提示:“检测……检测……主角有八成概率不会前来。”
宋安手中陶瓷终于碎裂。
他霍然起身,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意思,“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锦囊’?”
“异常情况已记录、上报,请宿主稍安勿躁。”
宋安眼皮一跳,“消息出错,积分倒是退回来啊。”
“异常情况已记录、上报,请宿主稍安勿躁。”
接下来,无论宋安说什么,系统都只会回复这一句话。
宋安愈听愈怒,一甩袖子,客栈在元婴真人的威压之下轰然倒塌。
有人从客栈中出来,怒道:“是谁敢在——唔——”
他的头一点点转向一边。
转动幅度越来越大。
终于,“咔嚓”一声,头滚到地上。
宋安冷眼看着那透露在地上“咕噜噜”滚了片刻,神色晦涩不明,不知想到什么。
最终,他离开客栈。
而在宋安离开后,一截青藤慢吞吞从墙上爬着。绿叶摇摆,沾到风中的血腥气,又有些踌躇。
最后,青藤爬上前去,勾住修士脚踝,把尸身一旦点拖回客栈废墟之下,再像吞噬林中的碧霄雁一样,把修士身体搅碎。
精血涌入青藤,楚慎行眉目舒展。
秦子游似有所觉。
他不知城外正在发生什么,只觉得此刻楚仙师心情不错,于是举杯笑道:“今日多谢楚仙师。如若不是楚仙师慷慨相助,我们怕是要夜宿街头了。”
他身边,张兴昌、孙胖两人也一同道谢。
楚慎行微微笑了下,说:“不至于。”一面说,一面喝了杯中酒。
见他喝了,其他三人也一同饮尽杯中灵酿。
孙胖脸色发红,说:“此前不曾尝过,原来灵酿是这般滋味……嗝。”
随着灵酿入腹,一股热流自丹田涌起。三人听眼前仙师轻声细语,说:“这一杯‘兰生酒’,是采百种性温的灵植酿制而成,最温和不过。只是你们既是第一次喝,还是少饮为妙,一人最多三杯。”
三人齐声答应。
三杯之后,三人皆有些醉意。孙胖修为最差,于是喝了灵酿之后,也最上头,已经晕晕乎乎,仿佛微微一碰,就能倒在地上、鼾声如雷。张兴昌稍好些,兴致大起,取出自己的笛子,说:“仙师有没有什么爱听的曲子?我吹来,为大伙儿助兴。”
秦子游听了这话,一手撑着下巴,脸颊因醉意显得晕红,一同朝楚慎行看来。
他又想到当时街上遇到,仙师看出自己一行人的窘境,于是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借钱给他们。这事儿仿佛天上掉馅饼,秦子游起先疑心。但楚仙师接着就说,他看出秦子游修为不错,年纪也小,大约天分甚佳。
此外,仙师一句话就点出,秦子游腰间剑上隐隐带着玄星石的气息。加了玄星石的剑,要比一般凡铁打制的剑重数倍,秦子游却仍有余力。几者相加,秦小友前途甚好。兴许再过几日,就会成为归元宗弟子。到时候,把灵石还回,岂不是轻轻松松?
他这顿饭,就当提前结交了。
三人这才被说服,连柳叔也私下里对孙胖说:“我看不出这位仙师修为,恐怕远远在我之上。”这么看来,仙师很可能已经到筑基期。换言之,他们三个身上,根本没有值得仙师图谋的东西。
秦子游心想:这就是修真之路啊。
潇洒快意,何其美哉!
念头正转到这里,楚慎行含笑看张兴昌,颇为兴味,问:“小友可是要去归元宗乐峰?”
张兴昌点头。
楚慎行想了片刻,说:“我的确有想听的曲子,可不知其名。不如这样,我哼一遍,你看可否吹来?”
张兴昌自信满满,说:“好,仙师请。”
他听眼前男人哼起一首温婉小调。
这倒是奇了。
张兴昌心想:我原以为,仙师喜爱的,定是《平沙落雁》、《高山流水》那般曲调,彰显心胸宽广、志向高远。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小调。
但张兴昌听完,楚慎行问他记住否,张兴昌笑道:“自是记住了。”
然后便拿起笛子,袅袅笛声吹奏而出。
楚慎行闭上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与之相和。
孙胖彻底歪在一边,打起鼾来,果真声如雷霆。
秦子游夹在两者之间,心思却随着好友正吹起的曲子,一点点飘远。
这是那两年潦倒生活之中,娘时常哼起的小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