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游回神,见素罗蟒已经被师尊安排得明明白白。蛇皮单另在一边,而后是雪白的蟒肉,外加被荷叶捧起的心肝脾胆。青藤拖着这些东西,一并涌入楚慎行袖口,只留五寸见方的一块完整蟒肉,被楚慎行隔着藤叶,捧在手上。
之后,师尊袖中仍显空荡,看不出里面已经藏纳了多少灵宝。
秦子游视线在方才素罗蟒伏着的地上打转。
他沉默地、感慨地想:师尊当真不易啊。
竟然把沾了蟒血的泥土都挖得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秦子游回答:“皆可。”
楚慎行看他:“徒儿当真寡言。”
秦子游眼皮一跳,吐槽:“这话不该由师尊说。”
他脑海里仍然萦绕了许多问题,但楚慎行兴致高昂,秦子游便不曾多问。
他隐约觉得,在屠了蟒之后,师尊便有些不对。但仔细想来,屠了已经让无数修士有去无回的素罗蟒、收获颇丰,这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能是他想多。
既然师尊有雅兴,那当徒弟的,理应捧场、助兴。
楚慎行:“自出楚山之后,你便再未生火炙烤。”
秦子游说:“那便来烤。”
楚慎行打量四周:黎泽虽不及云梦,可单看起来,也是广阔大泽。湖水无垠,青山渺远。
离开凌霄楼时,名额还剩一百八十一个。此刻,楚慎行不急回城。
日影剑复出鞘,楚慎行御之而行,也将秦子游拉到自己面前。师徒二人离得极近,秦子游方错愕地“啊”了声,面前便吹来一阵晚风。
他们御剑,行在水上。
脚下是湖水,湖水中倒映着师徒二人的身影。楚慎行闲闲开口,说:“子游,你该习惯了。”
秦子游反驳:“师尊,你如今有剑!”
楚慎行说:“没有。”
秦子游:“——啊?”
楚慎行说:“那把剑,已经不得用。”
秦子游不解其意。
正如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素罗蟒的“薄弱处”究竟是哪里。
楚慎行见少年懵懂,想到自己年少光景。不止是他,还有白皎、程云清。大约是风景太好,这一晚,他几度记起师弟师妹。那两人皆生于归元、长与归元,换言之,归元宗便是他们的“尘缘”,两人不必斩之。
到了二十余岁,他们有了些修为,比还在数日子、到底希望父亲多活些时候的楚慎行早下山,去滚滚红尘一游。
那次回来,楚慎行隐约觉得师弟师妹之间似有不同。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知道,原来下山的时候,白皎与程云清阴差阳错,见识了一场男欢女爱。
往后漫长岁月中,这并未让他的师弟师妹之间有太多不同。只是乍知道凡人情爱是怎么回事时,程云清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叹为观止。至于白皎,他此前一直觉得,道侣之间若说有什么特说之处,便是藏书阁典籍里提到的“双修”——说到底,只算另一种修炼法门。可乍知道凡人行事之后,他看各峰结为道侣的内、外门弟子时,眼神都有些古怪。
楚慎行想:我又是如何懂的呢?
舞勺之年,心思都在修行上。和如今的子游一样,对万物繁衍生息的法门懵懂又无知。是等到更年长的时候,十七、或者十八岁,一日晨起,察觉不对,此后无师自通。
楚慎行知道徒儿的困惑在何处,可若解释,徒儿似乎不一定会懂。
于是,楚慎行说:“子游,你可记得路鹤轩与我提起过的李鸿?”
秦子游回答:“记得。”是剑峰的内门弟子。
楚慎行说:“当时路鹤轩那样觉得,是因为李鸿虽是筑基弟子,可亦能使出有金丹威力的‘顺风扫叶’——修为虽重要,却不是全部。”
“哦,”秦子游恍然,“所以师尊,你虽是金丹修为,但也能使出元婴威力的一击?”
楚慎行回答:“然也。”
这是真相的一部分。
至于剩下那部分,还是等子游大些,再告予他。总归在那之前,子游总是他的徒弟,不会因一知半解,而被哪个妖兽欺负了去。
秦子游:“那剑?”
楚慎行简单回答:“我不爱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鱼鳞数量参考鲤鱼?大概就六七八百片的样子。
楚·为教徒弟操碎了心·慎行。
写这里的时候在想,短短40章里,楚哥和子游各自立了多少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