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游可以嗅到小碗中传来的甜香。
是一股掺杂了花香的奶味,甘而鲜,令人口齿生津。
他下意识就想接过小碗,如楚道友说的那样尝一尝。秦子游甚至模糊地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
但他未有动作,此前那拦住楚慎行与莫浪愁、不让这“师兄妹”二人与归元弟子一同歇息的中年男子便开口,说:“楚道友有所不知——我归元弟子,入了筑基之后,都要辟谷。”
楚慎行听到这话,眉尖轻轻挑了下。
他看向秦子游。
见秦子游怔忡片刻,再回神,已经是朝自己笑一下,说:“云师弟说的是。楚道友的好意,我谢过了。这糖……”
“糖蒸酥酪。”楚慎行说。
秦子游道:“我便不收了。”
他说着这样的话,视线却还落在碗上。细嫩的酥酪之上,是一勺深色的花酱。
楚慎行看出秦子游眉目之间的挣扎。
分明是很想吃的。
他跟着笑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好。”
说着,就将手中酥酪收进芥子袋里。
秦子游的视线跟过去,总觉得刚刚那一刻,楚道友袖口有一个晃动的影子。
他未想明,就听楚慎行传音入密,说:“是我不对。”
秦子游说答:“楚道友莫要这么说!只是我师门规矩如此。”
平心而论,若在寻常,秦子游也不是真的在乎这样的“规矩”。只是自己私下违反,和众目睽睽之下、有师弟提出了,自己却依旧不以为意,就是两回事了。
楚慎行道:“对。我该私下里给秦道友才是。”
秦子游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楚慎行问他:“秦道友,今夜子时,我去你房中找你,如何?”
秦子游眼底露出一点纠结神色。
他总觉得这样不好。
说到底,自己和楚道友不过初见。虽说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但这未免也太快了。
楚慎行说:“对了,你我还要先去演武场看我那灵剑。”
秦子游眨了眨眼,“也是,不妨到时候决定吧。”
楚慎行颔首,“也好。”
这个插曲之后,往后一程,倒是无甚风波。
云修的视线在楚慎行身上转了转,似有疑虑。楚慎行察觉到,回身望去,见云修立刻收回视线,假作无事。
他眉尖微拢,以神识探之,发觉此人的确是个普通修士。
楚慎行心想:普通?倒也不一定。
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修为更高的人面前,修为低者无从看出前者伪装。以至于无论是莫浪愁、乐生,还是这群归元弟子,都不知道,与他们一同行路的,是个金丹修士。
但楚慎行很快又推翻了自己对云修的怀疑。
假若当真如此,云修要窥探自己行踪,也不会为他所知。
仔细想来,倒更像……
楚慎行心念一定。
往后,演武场上,他召出丹田中的灵剑。
归元弟子皆能来此,也有吴国宫廷之人远观,却又不敢上前。
在场诸人之中,旁人只觉一股锋锐剑气若浪潮一般,在灵剑出现之时,席卷过整个演武场。炼气弟子们面露不适,顾春风脸色微白,可看着楚慎行时,眉目间却有光彩。白皎神色凝重起来,视线落在寒鸦之上,暗暗将此剑与宋安的灵剑比较。
自是不及。
但比起秦师兄的日影、公孙师兄的君子,已经胜过何止十倍百倍。
秦子游眼前一亮。
他听剑声鸣起,先夸一句:“好!”
话音落下,日影同样自秦子游丹田抽出。两把灵剑在演武场上相对,寒鸦若有日月之辉,日影黯然失色。
可秦子游并不因此生气。
他心中知晓,日影是当年自己离开平昌城前,父亲赠予自己的剑。如今父亲失踪,日影便是自己最后一丝不会被斩断的“尘缘”。他将日影看做最珍重的伙伴,是唯一可以与自己分享对宋安的逃避之……剑。哪怕如今日影显然不及楚道友那把灵剑,秦子游仍然心境平和,笑道:“楚道友这把剑,是何名?由何炼来?”
楚慎行卡壳。
他立在原地,并不回答。寒鸦却似感受到什么,往秦子游飞去。
秦子游只觉得剑气扑面而来,刺得他眉目生疼。旁边,有归元弟子惊叫:“师兄!”
楚慎行瞥过一眼。
他面色淡淡,可那些被他看到的归元弟子却立刻噤若寒蝉。
秦子游倒是不惧。
他甚至笑起来,唤来日影,挡在楚慎行的灵剑之前。
两把灵剑相撞,修为低的弟子当即眼前一晕,几乎软倒在地,莫浪愁及几个筑基弟子还能忍受。
秦子游的状态也不太好。在接下这一剑的同时,他意识到,楚慎行的修为绝非他所说的“筑基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