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在门外:“师兄?师兄可有听到?”
一门之隔,秦子游手捏着门栓,几乎要将掌心下的木栓捏到粉碎。
楚慎行看出青年此刻陷入了怎样的苦惑心境。
他仍旧坐在那里,却有藤枝朝秦子游涌去,顺着青年脚踝往上。秦子游眼皮颤抖,这样的神色落在楚慎行神识之中,当真是可怜又可爱,合该被好好疼爱。
藤枝紧密地贴合着青年的皮肤,外间白皎的嗓音越来越大。听动静,是疑心秦子游出事,于是预备破门而入。
秦子游听着白皎拍门,同时还有喃喃自语,说那姓楚的果然不是好东西,秦师兄带他回来,转天就出事。
白皎正念到这里,“吱呀”一声,面前的门开了。
秦子游站在门口,不提方才发生何事,只淡淡道:“你说东面如何?”
白皎怔然,但很快回神。他的视线飞快从秦子游身后瞄过,看到了坐在案边窗前,手上端着酒盏的楚慎行。白皎略觉尴尬,自己方才说人家坏话,这就被听见。但如今要说的事,他又有些不确信,该不该露于楚慎行之前。
白皎用求助的目光看秦子游。
秦子游顺着白皎的目光侧头,看一眼楚慎行。
楚慎行朝他举一举酒盏。
秦子游神色不动。
白皎见状,心想,看来是自己方才误会,秦师兄只是在和楚慎行喝酒。
他全然不知,在自己与秦子游讲话的同时,青藤正在师兄身上缓缓挪动。藤枝上有粗糙的地方,也有细嫩的、让人发痒的新苞。秦子游虽端正站在白皎面前,但心里已经排练了百千遍自己将身上藤枝扯下来的场面。他只觉得这一幕诡谲至极,而最无法可想的是,自己竟然仍不生气。
这在白皎看,就是秦师兄不打算隐瞒。
于是他定一定神,细细说来:“此次作乱的妖兽,似乎与从前你我曾应对那些颇有不同。儒风弟子已经让周边府县百姓撤走,可对那妖兽,却全然束手无策。”
秦子游听着,眉尖一点点拢起。
白皎问:“师兄,何时动身?”
秦子游回身,仍是朝楚慎行所在方向看去。见此人施施然站起,身形一晃,就站在自己旁边。
秦子游喉结滚动一下,正过脸,对师弟说:“即刻便走。”
他话音落下,神识在整个昭阳殿中铺开,若潮水一般,告知所有师弟、师妹,要诸人在殿外集合。
莫浪愁一样听到话音。她一怔,转眼,又听到楚慎行的命令,要她一同前往。
莫浪愁心有不愿。
她一面想,一夜过去,不知楚慎行与那归元小仙师之间发生了什么。楚慎行当真胆大,完全是刀尖玩火。但也兴许秦子游已经被他制服,不足为虑。
可说到底,比起这些忧虑,她还是更想留在姑苏,好不错过与道侣程玉堂的相聚。
但楚慎行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与拿到神念一同前来的,是扑面而来的威压。莫浪愁胆战心惊,不敢耽搁,匆匆出现在殿前。
归元弟子皆已至此,除了秦子游。
莫浪愁眼皮跳了跳,恰好听那个叫顾春风的女修问白皎:“秦师兄为何不来?”
白皎说:“师兄只说让我先到此地等候。”
几个归元弟子面面相觑,看起来比莫浪愁更加困惑。
这样场景中,莫浪愁反倒能镇定。她仍有很多胡思乱想,最多的,是楚慎行要对那秦姓小仙师做什么。那颗变异天地莲炼成的洗髓丹,如今是否已经被秦子游服下?这倒是说得通,昨夜楚慎行让秦子游醉灵,之后喂他洗髓丹。如今,正要去看看这颗洗髓丹有何功效。
但仍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一言蔽之,楚慎行对紫霄院究竟是何态度?此人亦正亦邪,实在难以捉摸。
诸人心思百转,昭阳殿内,秦子游终究尝试着抬手,从自己领口扯出一截藤枝。
他嗓音发闷,说:“楚道友,你便是要我信你,也不必如此……如此作态。”
随着他的话,那截藤枝在他掌心摩挲一下,又朝秦子游面颊蹭去。
秦子游眼神复杂。
楚慎行看他片刻,从善如流:“好。”
他有种直觉。过往,自己与道侣相处,这些藤枝定然是一刻不落地缠在道侣身上。
可如今,秦子游不记得,楚慎行也不打算勉强。
青藤又缓缓游走。
秦子游面色变换,犹立在原处,而楚慎行已经从他身侧走过。
秦子游心有所感,抬眼,望着楚慎行的背影。
此人一身雪色道袍,如今走在身前,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有飘逸若仙的风度。
秦子游眼神又有变化,须臾后,到底叹口气,跟上前去。
而在他身前,楚慎行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
……
此次东行,因路途颇远,归元弟子乘上一艘灵梭。除去剑峰弟子外,乐峰弟子同样加入。
乐峰的带队弟子是一名女修,名叫凌音,据闻是乐峰峰主凌玉家中小辈,惯常用的灵器是一把琵琶。
到了灵梭上,诸人围坐在一起,用水镜与儒风弟子沟通。
楚慎行与莫浪愁一样在列。
水镜之中,露出一张清俊面孔。楚慎行听了片刻,知道此人姓江,全名叫做江且歌,如今在筑基后期,算是儒风弟子中的佼佼者。
江且歌神色严肃,与秦子游等人分说妖兽那边是何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