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打算早些写完的,有些琐事耽搁了一阵,才拖到如今。戏文我已顺过一遍,只是当局者迷,有些瑕疵自己也瞧不出来,还请公子指教。”她说得谦虚,见他面前茶杯半空,先给他添满,而后自斟一杯。
谢无相泰然受之,翻看戏稿。
粗看一遍,戏稿确已成型,比起初次见到的稚嫩笔锋,如今她落笔确实老道了不少,许多地方也听了他的建议,改得极流畅精妙。
她的字也很好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整齐誊抄在松花笺上,很是悦目。
就像她这个人,清丽明媚。
谢无相瞥了眼沈蔻,又从头细看。
窗外柔风送来,经了竹帘和湖面水汽,倒颇清凉,甚至能闻到荷叶的淡淡味道。外头珠帘轻动,不时传来细微的脆响,沈蔻记得那是几串贝壳编成的风铃,陈旧却漂亮。
她方才还觉得疑惑,此刻再琢磨,觉得那或许是故人遗物——听说谢无相的母亲长于海边,生得极为貌美,可惜诞下他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令人叹惋。
他必是承袭了其母相貌。
满屋静谧,谢无相悄然翻看戏文,沈蔻就这样胡思乱想,不时添续香茶。
日影渐渐西移,远处升起了炊烟。
谢无相默然看了许久,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而后放下翻看到一半的戏稿,道:“确实有些长进,不过也有许多可推敲的地方。稿子留着慢慢看,你先去用饭歇息,明日后晌再来取吧。”说罢,阖眼靠在椅背上。
沈蔻没敢打搅,起身辞别。
还没走两步,忽听背后谢无相叫她,转过身去,就见他催动轮椅,靠向墙边浮雕松鹤的箱柜,而后从柜中翻出了个锦囊。
“明日前晌去趟玄清观,帮我将这锦囊交给清虚道长,不许损坏玷污。就说我今日不得空,请他帮我供在牌位前。”或许是劳神太过的缘故,他说话时颇显疲累,递锦囊时指尖甚至颤了颤,手背的青筋比先前更为显眼。
沈蔻瞧向他眼睛,眼白中的青色愈发浓了。
她默默接过了香囊。
即便谢无相甚少在外露面,沈蔻也无从知晓他这腿疾的根源,但往来这么多次,听闻过襄平侯府的种种传闻后,多少能推测出些东西。
譬如他那色泽与常人稍异的眼睛,应该与这两日的病有关,譬如他方才说的牌位应与他的生母有关,连同他生母的早逝,或许都是后宅阴招所致。
但这些只是揣测。
沈蔻不敢窥探他人的私事,更不想让难得好脾气的谢无相翻脸。遂将锦囊精心收起,郑重道:“公子放心,我定会珍重转交。”
谢无相颔首,转过轮椅往内室里去。
*
翌日早饭过后,沈蔻孤身前往玄清观。
清晨入道观,初日照高林。
这感觉是极清净的。
沈蔻在道观中逗留了半晌,又寻到清虚道长,将锦囊郑重转交给他。抬头瞧瞧天色,已经快晌午了,她徒步爬山过来有些饿,便仍下山回住处。谁知才到别苑附近,迎面就有群人走了过来,当中的贵女绮罗珠翠,有仆妇丫鬟环绕。
沈蔻头疼地扶额蹙眉。
昨日寺中匆匆擦肩,沈蔻自忖如今明哲保身,没像前世似的往人堆里扎,魏令华也不至于像前世似的故意刁难生事,故而未太在意。
哪料匆匆一面而已,竟又被魏令华盯上了?
眼前这人定是被她撺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