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军机之外,江彻难得有?兴趣去探究吃食的做法,于国策兵法之外,去感受寻常人家在饮食起居中的乐趣。因着?蔡九叔自年少时就游历四?方,将天南海北的吃食都尝了个遍,江彻每尝以寻常军士的身份去讨教,倒添了不?少旁门左道的技艺。
只是没想到,如今会撞到了沈蔻手里。
还能令她心心念念,夸赞不?已。
江彻瞧着她餍足的小表情,心中暗悦,神情却仍端然冷清,“明日随我去趟江州吧。”
极随意的语气,似漫不?经心。
沈蔻却停住了筷箸,不?甚确信地道:“王爷是说让我去江州?”见江彻颔首,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为何要?我跟着?去?”
“办件事,带着你方便些。”
“可是——”沈蔻下意识就想拒绝。毕竟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之身,跟江彻并非亲戚故交,如今她腆着?脸住在王府别苑已是越矩,若随他南下办差,千里路途中就只她一位姑娘,又逢月事临近身体虚弱,着?实有?太多不?便。
更何况,私心里她不想离江彻太近。
无论是因前?世的教训,还是他阴鸷难测的性情。
只不过如今她寄人篱下吃人嘴短,不?好径直推辞,遂斟酌着?道:“说起来实在惭愧,我除了摆弄笔杆写点戏文,旁的都不会做。若是贸然跟去了,恐怕未必帮得上忙,反而会添乱。王爷身边能人无数,不?如另挑一位随行?”
她抬眸勾唇,笑意拿捏得恰到好处。
江彻端坐在椅中,仗着?身高之利微微垂首时,深邃的眼底流露出稍许威压。
“不?如你举荐个人选?”
沈蔻险些被他噎住。
朝堂上的事都关乎国计民?生,她连他去江州办什么差事都不知道,如何举荐?更何况,穆王府那般尊贵的地位,里头长史司马无不?是人精,每双眼睛拎出来都如鹰鹫般锐利老道,哪轮得到她去指手画脚?
江彻这样问,分明是在堵她的嘴。
沈蔻答不?上来,默默戳弄豆腐。
时轻时重,像是心里怀了许多委屈,却敢怒不?敢言,连撒气都不敢明目张胆。
江彻终是叹了口气。
“前?日,就在这屋子里,你如何对本王说的?”他问。
沈蔻懵然抬头,目露茫然。
江彻屈了修长的食指轻扣桌案,善意提醒道:“说你身无所长,但只要我用得着?,必会全力以赴地报答。照这样看来,所谓报答也只是敷衍之辞,倒是本王认真了。”
“不?不?不?!绝对不是敷衍!”沈蔻想起当时的情形,赶紧摆手解释道:“王爷施恩救护,我心里确实感激万分,绝非假话。”
“那为何推辞?”
“我……”沈蔻结巴着,左手藏在桌底下,暗暗揪扯衣袖。
她觉得江彻的举动有些古怪。
最早的时候,他以父亲的案子为由,诓骗她和母亲留在京城,白耽误了整月的时光。后来她跟母亲去舅舅家,这厮连夜骑马赶来,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她劫走。过后又摆出美食当诱饵,借着?彭王捣乱的机会,将她安顿在了王府边上。乃至如今,他将她安顿在王府别苑,又忽然起意带她南下。
他难道不?觉得累赘吗?
须知前世她鬼迷心窍变着?法儿往他跟前?凑时,江彻总是一副不耐烦的冷淡态度,甚至有时会故意躲开,不?乐意被她纠缠。
如今却像是转了性,变着?法将她留在身边。
这态度实在太奇怪了!
但这种话她不敢说。
沈蔻咬唇沉吟,江彻也不?急,就那么静静觑着?他,剑眉之下双眸深邃如墨玉打磨的棋子。他的眼神却是灼然,似蕴无限深意,令沈蔻无端紧张,节节败退,纵然心里万般顾忌,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但凭王爷吩咐,沈蔻万死不辞。”
江彻满意起身,眼底掠过笑意。
“明日巳时启程,杨固会来接你。回京之后再送两顿美食,菜色你定?。”他亲口许下好处。原本还想说,若行程凑巧,可安排她跟沈有?望见一面。不?过此事无从保证,且若此刻开口,这小姑娘怕是得心神不?宁地折腾一路,遂未多说。
沈蔻不知这心思,只暗自撇了撇嘴,觉得这两顿美食也太烫嘴了。让她月事中千里奔波,跟一帮男人去办差,到时候哪还能吃得开心愉快?
腹诽毕,还是得起身恭送。
走至屋门口,晚风拂动轻薄帘帐,微凉的风绕过屏风,送来外头淡淡的榴花淡香。她觉得好闻,忍不?住嗅了嗅,香气中忽然又掺杂了种极幽微的食物味道,与厨房里偶尔闻到的味道相仿。
像是做饭时沾染在衣裳上的。
她心中暗诧,因着?周遭并无厨房和旁人,便鬼使神差地偷偷凑近江彻,又嗅了嗅。
味道极淡,若有若无。
想要再凑进去嗅时,江彻已阔步出了屋门,锦衣摇动,昂首孑然而去。
剩沈蔻愣愣站在原处,满腹怀疑。
应该是她的鼻子出岔子了吧?江彻这人金尊玉贵、心高气傲,惯常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在沙场上浴血厮杀,空暇时除了睡觉就是翻看兵法韬略,哪会踏足厨房烟火之地?
她可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鬼祟祟做饭的江·厨子·狗快藏不住啦~!
明日先不更,许诺周六晚上的万字更新,以及周日的万字更新=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