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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内乱(2 / 2)


里头老伯隔窗瞧见,眼底嫌恶愈浓,又叹了口气道:“公子就这样熬着,何时才是个头。既然心愿未了,得在这吃人的宅子?里待下去,还是得稍微收敛些?,免得真闹僵了,他们翻脸无情,咱们未必真能应对得了。”

谢无相眉目冷凝,盯向谢峤背影的目光颇为森冷。

直到背影拐到没入竹林,他才收回目光。

“周敦说五仙岭里藏着猫腻,可有查到新的线索?”

“只知道是侯爷在里头弄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倒还没真凭实据。不过依我看,先是从不赴宴的穆王借故到五仙岭盘桓,最近又有太子的人紧盯着动静,能牵动这两尊大佛,他这回做出来的事恐怕不小。侯爷也很?谨慎,这风声鹤唳的当口,周敦就算去了五仙岭,恐怕也未必能摸出什么来。”

谢无相颔首,扣着扶手的指节渐渐泛白。

“我总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驱椅行至窗边,拿掌心接了斜吹入窗的冰凉雨丝,静静沉默许久,才道:“你觉得,我若与穆王联手,能否铲平这座府邸?”

*

宽阔官道上,江彻尚不知谢家的暗涌。

他这会儿正缓了马速,徐徐前行。

离京城已很?近了,时辰却还早。

若此刻快马加鞭的进城,等不到他在府里站稳脚跟,恐怕就得被永明帝捉去宫里复命。换作紧急关头,江彻自会不辞劳苦,半点儿事都不愿耽误,但这些?日朝中暂且风平浪静,除了太子和彭王间鸡毛蒜皮的暗斗,并无其他。

他何必为难自身,疲于奔命?

遂慢吞吞赶路,还带沈蔻到茶楼歇了半天,赏玩秋景。

待得进城,已是入暮。

天光已然昏暗,长街上灯笼渐次亮起,却幽若萤火,未见多大效用。

一行人在王府前勒马,沈蔻瞧着那两座铜铸的狮子,心里只觉五味杂陈——前世她挖空心思地往这府里凑,只为多跟江彻说几句话,因?着格外留意上心,这府门前的一草一木皆熟稔于胸。重活一回,她原是极力避开旧事,不愿蹈故地的,谁知绕了这一圈,竟又来了这里?

门庭巍峨,守卫森严,因?府中侍卫多曾在沙场历练,连那几株松柏都透出杀伐威严之气。

从前的事迅速在脑海闪过。

沈蔻闭上眼,暗暗摇头将它们驱走。那只是个荒唐的梦,无关紧要,更不该是她如?今的魔障阻碍,装傻充愣就好,无需为难自己!

她暗自打气,翻身下马。

门房赶来将马匹尽数牵走,侍卫们恭敬侍立在两侧,江彻不知是何时恢复了王爷的端贵姿态,披风磊落,微绷着神情侧头觑她。

沈蔻穿着沉重的的侍卫铠甲,小步上前,“家母就在里面?”

“在后院,走吧。”江彻淡声。

说话间,带她进了府门。

当今永明帝膝下子?嗣不算繁盛,三个儿子的府邸也都是御赐,无不恢弘轩昂,精雕细镂。进府后迎面便是座极大的雁翅照壁,砌得有近丈许之高,浮雕着祥瑞威仪的花样,上头覆以同色琉璃瓦,四角翘伸如飞鸟展翅,立时营出巍峨气象。

沈蔻进府后便脱了那身伪装,状若鸵鸟,亦步亦趋的跟着。

江彻则昂首而行,目光悄然斜落在她的身上。

这条路他并非头次带她走。

但与彼时相较,心境却是迥然不同。

彼时他心里藏有隔阂偏见,纵然不忍为难小姑娘,神情举止却难免冷淡。此刻么,虽说旧事激荡,令他心绪稍乱,甚至有旧事陆续浮起,牵得他脑袋隐隐作痛。但当目光瞥向身侧的袅娜身姿,瞧见她期待喜悦的神情时,江彻仍勾起了唇角。

“这一带是府里接待客人用的厅堂厢房,往东是书房。再往前走,左手边是带了湖山的后园子,右手边是住处。”他难得耐心介绍,说到此处,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不过如?今都空着,只有令堂就住在那里。”

沈蔻“唔”了声,没太在意。

说实在的,这座府邸的格局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别说江彻的书房,就连后院里的湖山风景她都去瞧过。那里头游廊曲折,花木繁荫,每处楼阁皆有极精美的彩画雕镂,又拿矮墙雕窗隔开,移步之间便可换景,极是精致壮丽。

落在江彻手里,可惜了。

——毕竟他庶务太忙,几乎没空去后院闲逛,任由花开花落,无人问津,连同匠人的精心描画都平白吃灰,太过浪费。

但这也没法子?。

谁让人家是王爷呢,出身尊贵战功赫赫,即便暴殄天物也没人敢指责。

沈蔻暗叹,渐渐行至后宅。

这地方她倒没来过。因?这是给王府女眷和女客们起居用的,江彻并未娶妻,以前也从不收留女客住宿过夜,除了洒扫的仆妇侍女,再无旁人出入。

如?今么……

后宅最西边有数座独立的小院,里头或是阁楼,或是平屋,皆藏在高大的槐树之间。此处与后宅相通,因?东边、南边和北边皆有繁茂的槐树遮挡视线,窥不到书房和后宅情形,而往西一墙之隔就是湖山景致,最宜用作客居。

钟氏就住在那座阁楼里。

自打那日被人尾随,她心里就不踏实,哪怕后来沈蔻修书报了平安,仍未能抹灭担忧,时常夜深难免,担忧前路。

但她没法子?。

江彻出京办差去了,钟氏认识的杨固也不在,想同旁的侍卫打探消息,对方也只能说沈姑娘有王爷照拂,无需担忧——说了等于没说。如?是心神不宁,坐卧难安,她也只能拿针线来清心静意,挨过这家人离散的时光。

这会儿夜色已浓,她却还对灯刺绣。

直到院门吱呀轻响。

钟氏有感应似的,心里猛地跳了跳,连忙放下针线走出去,就见沈蔻和江彻已经到了檐下。比起她所担心的种种遭遇,女儿浑身上下毫发无损,走路都能生风似的,那身锦绣披风衬得小脸儿神采奕奕,一双眸子里都似蕴藏亮光。

“我回来啦!”

她笑而报喜,声音是撒娇的甜软。

钟氏悬着的心落回腹中,激动之下眼眶微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笑嗔道:“丢来那么封家书就没了音信,我送去的书信也没回,还当你在外头出事了呢。就这么自作主张,越来越没规矩了!”

沈蔻嘻嘻笑着,暗瞥江彻。

她南下江州半月有余,丝毫不知母亲曾修书于她,江彻想必也没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凭空怎么回信呢。遂贴着钟氏脖颈轻蹭了蹭道:“女儿知道错了,往后再不敢了,但凡出门在外,必定每日一封请安书信,风雨无阻!”

“信你就有鬼了。”

钟氏被她逗笑,匆忙朝江彻行了个礼,又道:“那日你说跟谢公子去天麟山,之后就没了踪影,只在信里说腆着脸住在王爷的别苑,又连着大半月音信全无,当真是想急死人。”

这般言辞,分明是怪她失踪日久。

沈蔻只管嘻嘻笑着,心里琢磨该如何解释这段时间的失踪。

——毕竟在母亲看来,姑娘家的闺誉不是小事,绝不可轻疏儿戏。前世她鬼迷心窍地闹出那些事时将母亲气得不轻,如?今就是去谢无相那里小住两晚商讨戏本,都要软磨硬泡好半天,若让母亲得知她跟一群大男人南下江州,怕是能被唠叨死。

但若将此事彻底掩去,又不好提起跟父亲在邓州见面的情形……

好在钟氏激动过后终于想起了江彻,又屈膝道:“民妇承蒙王爷照拂,住在这里已是惶恐。小女年少不懂事,恐怕也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这般费心照拂,民妇实在感激不尽。”

江彻颔首,“夫人客气。”

余光瞥向沈蔻,就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暗藏几分忐忑。

遂稍稍拱手,代为解释道:“这件事是小王考虑不周,为了查案暂时拘束了沈姑娘,实属失礼。不过夫人放心,音信断绝非她本意,沈姑娘为人聪慧机敏,这阵子帮了小王不少的忙,说起来还该小王好生谢谢她。”

钟氏稍稍放心,笑道:“王爷实在客气。”

沈蔻亦暗暗松了口气。瞥向江彻时,只觉今晚的他人俊心善,不由投去感激的目光,伸了纤秀的拇指比个跪谢的姿势。

江彻对此很受用,唇角微勾。

因?怕沈蔻母女俩住在王府心中不安,又亲自送她们进了屋中,略表他待客的诚意。

客舍布置得很?妥帖,雅而不俗。

用于搭衣裳的檀木架上挂了个鸟笼,里头两只鹦鹉,江彻都认识。许是太久没见沈蔻,在她跨入屋中时,两只鹦鹉都扑棱棱的窜起来,姿态甚是欢欣。玄风生而优雅,鸣声亦极婉转,倒是红豆活泼调皮,不知是哪里来的兴致,对着三人兴奋开口——

“臭男人!臭男人!”

那声音学得,像极了沈蔻。

江彻原本心绪甚佳,被这只笨鸟无端斥骂,想起那回他造访沈蔻母女住处时被它欢快骂了半晌“臭男人”的事,脸差点儿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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