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独自下厨,两人做饭比拼显然?更有意?思?。
沈蔻虽说是官宦千金出?身,在母女俩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里,没少跟钟氏一道做饭。即便没法像江彻那般将天南海北的佳肴信手拈来,简单些的菜色却还是会做的,譬如钟氏常做的凉拌鸡丝,看得次数多了,做起来也还算顺手。相?较之下,江彻可谓手到擒来,腌制食材的间?隙里,还抽空带沈蔻在周遭逛了逛。
待整顿饭准备齐全,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沈蔻帮着装盘,按着凉热放进食盒,吩咐人拎着放进画舫里,才刚在隔壁换了衣裳,就见阮昭仪刚好带了人从观里过来,随行的宫人手中还拎着两坛子?酒。
“在宫里其实酿了好些,只是路途遥远,没能多带,这两坛都是去年酿的桂花酒,刚开了封,给你?们尝个鲜。”
她笑吟吟说着,分明兴致盎然?。
沈蔻凑过去嗅了嗅,道:“闻着有桂花的香味儿,酒味儿也刚好,倒不知道母妃竟也是酿酒的高手。”
“宫里闷得慌,打发日?子?罢了,”
脱去贵重端丽的宫装,阮昭仪也只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放在外头正是该享福的年纪。宫里规矩重,她常年只能在四方的天地里打转,想?弄些新鲜的桂花都得使人从宫里采买,如今没了那层枷锁,前两日?才命人采了好些新鲜的荷花,这会儿跟沈蔻提起来,什么时节该酿什么酒,都是如数家珍。
桂花酒的香气随风入鼻,沈蔻听她讲那些酒的酿法,竟自有些嘴馋。
少顷,江彻亦健步而来。
方才烧菜烹饪时的外衫染了味道已被褪去,他寻常都偏爱玄墨之色,今日?换了身茶白的长衫,倒是难得的亮眼?之色。那身朝堂上磨砺出?的冷凝沉肃在得闲后渐渐收敛,这会儿天高云淡,他踏着盛夏水畔的如波青草走来,玉冠之下俊眉修目,倒是寻回了几分弱冠之年该有的蓬勃英气。
就连阮昭仪都笑着打趣,“就该这么穿,别总老气横秋的。”
沈蔻深以?为然?。
江彻瞧婆媳倚着栏杆咬耳朵,登上画舫后,只好坐在对面,道:“母妃从前总说缺个女儿,如今倒像是找着了。”
“还不是你?这性子?可厌。”阮昭仪接过沈蔻斟的桂花酒,啜了一口后满足地将酒饮尽,接着跟沈蔻念叨,“旁人生个儿子?,就算顽劣些,多少也爱跟做母亲的亲近,陪着说说话什么的。他倒好,原就不怎么进宫,来了我殿里也是硬邦邦的沉默寡言,我还总担心他成亲了也这样。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想?起陈年旧事,阮昭仪有些感?慨。
皇家的孩子?瞧着金尊玉贵,其实也过得苦,即便是太子?那般有帝后疼爱、嫡长身份的,幼时也是整日?读书,年才十五就跟那些老臣们过招,费心费力。似江彻这般,并无人可做倚仗,周遭又都是各怀心思?的人精,幼时过得就更为艰难,处处都得提防,时时常须算计。
他能有今日?的手腕决断,确实是拜那些磨砺所赐,然?而回首岁月,终归少了些温柔风情,这也令阮昭仪深为遗憾。
好在如今都弥补了。
沈蔻不是高门贵女出?身,家里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自幼在蜜罐里泡着,也少了算计谋划的城府。她就像是春日?里的艳艳朝阳,明媚又爽丽,娇憨而天真,亦如山涧里的溪水,清澈见底。这般女子?对于从小?踏夜而行的江彻而言,便如暖阳和风。此刻娇憨相?依,也少了宫中婆媳的尊卑规矩,倒如家中母女般亲切。
这是阮昭仪暗自期盼,却多年未得的。
似这般母子?俩携妇悠闲游湖,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阮昭仪欣慰而满足,待画舫在湖中停稳,揭开食盒尝了尝江彻的厨艺,心中亦自赞叹。趁着夏夜天暖,几人泛舟至深夜,将带来的菜肴果酒用了大半,直至肴核渐尽,杯盘狼藉,枕月醉扶而归。
*
在洪州的日?子?比京城悠闲得多。
毕竟上头没皇帝、中宫、东宫等数尊大佛压着,这地界方圆几百里内皆以?江彻的身份为尊,沈蔻站了王妃的光,更不必如从前般,在帝后跟前小?心翼翼,生怕忘了皇家的规矩误事。婆母阮昭仪是个好相?与的人,原就不争不抢,通情达理,被江彻这么个硬邦邦的儿子?晾了太多年,碰见个娇软的儿媳,自是格外疼爱。
至于洪州城那些官眷,沈蔻谈得来就多说几句,瞧着不顺眼?便懒得见,也碍不着谁。
待熟悉了本地情形,便操心起戏班的事。
去岁给谢无相?交了戏本之后,她就在打磨新的戏本,因着战事、新婚、乔迁等事,中间?写写停停,耽搁到如今才算写得圆满。她自己先瞧着改了两遍,又让江彻帮着参谋,而后封在锦袋里,命人送到远在苏州的谢无相?手中,欲请他指点?一二。
之后等了两个月,才收到回信。
——厚厚的几十张纸笺,上头详细写了他的意?见,随便扫几眼?就知道他看得一丝不苟,让沈蔻斟酌的都是要?害之处。
除此而外,他还送了两个人过来。
芙蓉班的班主曾俭,还有能耐仅次于苏念的伶人池清。
这般鼎力相?助,令沈蔻甚为惊喜。
毕竟曾俭是芙蓉班里的元老,亦是谢无相?的左膀右臂,非但?精通南戏,可随时指点?伶人,更知道整个戏班从无到有会经历哪些,经验之老道,少有人能比。谢无相?将这般人才拱手相?赠,几乎是将芙蓉班的秘籍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