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章晓倩又叫了一声,章文庆还没有回答,柳氏已经追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连鞋都不穿,这身体刚好了一点,你是又要生病吗?”
柳氏说着,把披风往她身上一裹,弯下腰就开始帮她穿鞋,从始至终,竟没有看章文庆一眼,后者虽然已经厌了柳氏,此时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娘刚才还问我要吃什么,爹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章文庆看了一眼还在那里帮女儿拉披风的柳氏,僵硬道:“不了,我一会儿就走。”
“哦……”章晓倩低低的应了一声,微微垂下点头,随即又有点强笑的开口,“这几日天冷,爹注意多保重自己,娘,你去帮爹找找衣服吧。”
柳氏一愣,章晓倩推了她一把:“快去啊。你看这天色,说不定晚上就要下雪,爹穿这些可不行,你去帮爹把去年新做的那件狼皮袄子找出来啊,不是早先晒过的吗?”
柳氏是个理家好手,就算早先和章文庆生气,也早早和小桃红尤妈子一起把家里的棉衣皮袄,该晒的晒了,该洗的洗了。章文庆过冬的衣服早就放好了,此时要拿,倒也方便。
新做的翻毛皮袄,去年的飞花布袄子,黄棕色的带帽大氅,青色棉布暗花长袍,一件件拿好,两个包袱竟都没能装下,章文庆皱了下眉:“拿两件就可以了,这么多,我怎么拿?”
“我让尤妈子帮你叫辆车。”
“你这是不想让我回来了?”
饶是柳氏打定主意不再和他啰嗦,此时也气的哆嗦,正要开口,章晓倩已经推门进来了:“虽然爹说了不用吃,我还是盛了点粥,外面冷,肚里有东西,身体就不冷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放下了食盒,把粥端到了章文庆脸前,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女儿,此时见她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也狠不下心拒绝,拿起粥就喝了一口。他刚喝了一肚子凉风,先前在老房子那里身体还没暖热就又出来了,这温软绵甜的粥一如嘴就感到一阵舒服,喝上两口,就觉得整个身体都是慰贴的,不知不觉他就把粥喝完了。
没等他把碗放在一边,章晓倩就接了过去:“爹还要吗,我看锅里还有些,娘一直放在灶边,应该还不凉。”
“不用了。”他有些别扭的说完这一句,随即又皱了下眉,“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章晓倩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着了点凉。”
章文庆看了眼柳氏,女儿脸色苍白,嘴唇无色,原本的小圆脸都变尖了,站在那里还有点弱弱的感觉,想来倒是真的病了。他这一眼里带了几分探究,柳氏忍不住道:“就是倩儿没呛住水,天这么冷又哪里能不着凉?前几天她烧的都没了意识,我怎么叫她,都不应声……”
说到这里,柳氏不由又红了眼,章文庆不由有些理亏,这几天柳氏没少派人叫他,还让老宅那边的人帮着传话,他总以为是骗他的没有理会,此时看,竟是他误会了,不过虽然如此,他嘴中仍道:“好好的女孩,学别人跳什么河,你这次是侥幸没事,若是有个万一,可对得起父母?”
见他不仅不怜惜,反而又张口训斥,柳氏忍不住要张口,章晓倩已先一步道:“爹说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儿这次如此轻忽,已是大大的不孝啦。”
章文庆一愣,章晓倩已上前一步,眼巴巴的看着他:“女儿已经知错了,爹就不要再怪倩倩了吧。要是、要是爹还生气,那就打我吧,不过能不能过几日再打?女儿今天才算好了些,还正吃着药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章晓倩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这几天我烧的迷迷糊糊的,身上难受,心里也害怕,想着我要就这么去了,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这些年,爹日日辅导我功课,教我读书写字知历史懂道理,娘常常带着我逛铺子,做衣裳,天天想着我爱吃什么。我生病了,你们两个整夜整夜的守着我,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们一起带我去游玩踏青。我虽只是个女孩,过的却比很多男孩都舒坦、都享受,就是大伯家的大哥,也都是羡慕我这生活的……”
她这么说着,脑中不由闪过做刘欢欢时的场景,她的父母有这么对待过她吗?好像也是有的吧。他们也给她过过生日,也带她去过游乐场。虽然她过生日时的蛋糕要比刘喜玺的要小一些,虽然去游乐场大多是因为刘喜玺要去,但的确,是有的吧……早先想到这些她都是纠结都是难受,此时再想,竟有另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一直受着您和娘的疼爱,却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一次竟又差点为了那种事死去,真真是太不懂事了……”她说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那边的家人,那边的责备,那边的纠缠,以后、以后也都不会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