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山腰猎场空地,陈璧依照周锦堂先?前的吩咐,与卫兵营等人分开?,赶往周锦堂的营帐。
走了没几步,忽而看到不远处小营边立着一人,登时僵住。
此人面貌隽雅,身姿修长,正是平阳侯世子薛翰。
陈璧微微蹙眉,下意识就侧身往另一边去,薛翰似乎就是在等她,一早便瞧见了她,看她要走,即刻快步上前,抬手拦住了她:“师妹。”
陈璧心头一跳,面色骤冷:“公子认错人了。”
薛翰一动不动,深深地望着她:“我?有没有认错人,你比我?清楚。”
今日春猎,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就算是穿着卫兵营的衣服,就算是女扮男装成这?副模样,他也认得。
陈璧咬唇不语,只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薛翰见她如此,眼底掠过一丝痛色:“你……还在怪我?”
她朝四下瞧了一眼,虽未见什么?人,却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
“凝儿,我?……”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伸手就想去握她的手。
陈璧猛然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世子爷,请您自重——”
薛翰动作一僵:“你放心,这?儿不会有旁人……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她看着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温润公子,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从前他就是如此,温柔如水,端方似玉,不论她如何不成体统,他都不过一笑置之。
薛翰道:“你怎么会……成了二?叔府里的下人?是不是他胁迫了你?”
陈璧摇头。
薛翰:“你不能再在我二?叔府里待着,要是给他知道你的身份,他定不会轻饶了你,我?帮你离开京城。”
陈璧看着他的眼睛:“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贵为侯府世子,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你不该和我?说话,更不该再管我的事。”
薛翰俊逸的面孔略微发白:“你还在怪我当初……”
“世子爷,”陈璧出声打断了他,“我?不怪你了,我?和你……是有缘无份,如今你既已经和曹家小姐定了亲,就应当好好珍惜她,不该再多管别人的闲事。”
薛翰苦笑:“你还是在怪我……我当初也是没有办法。”
当初薛、陈两家已经私下定亲,陈家出事后,他母亲便要他撇清干系,不准他与陈家牵扯,这?门亲事自然便作废了。
陈璧缓缓摇头:“你与我撇清关系,是应该的,平阳侯府上下几百口人,总不能葬在你的手里。”
“那你……”
她垂眸轻笑,并不言语。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被周锦堂从檀山匪窝救下,自逃回京城后,她悄悄去过一回平阳侯府。
在她心?里,他就如亲人一般,陈家出事以后,便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当日,她在薛府大门前所看到的,却是他亲自扶着曹双儿登上马车,二?人言笑晏晏的情景。
那一日,是陈家行刑的日子。
她亲眼看着父兄被斩首,心?里绝望悲愤,几乎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
她知道薛翰没有到刑场,以为他是有苦衷,或是不忍前来,却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薛家门前看到那样的一幕。
她逃出生天,当时他亦不知情。
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
可是他和曹家的那位小姐在一处,笑得那么轻松自在。
彼时彼刻,陈璧浑身血液凉透,无法动弹分毫。
他们一双壁影,相伴成双。
她低头看看自己,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既脏又臭,与那两个人有云泥之别。
薛翰见她垂眸不语,心?头惶急,只道:“我?与她定亲,也是无奈之?举,是……”
陈璧蓦然抬头,一字一句道:“世子爷,不要让我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