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璧没有见到流霜。
她知道,如周锦堂所言,流霜恐怕是不会再回将军府了。
周锦堂上朝去后,陈璧没有去徐先?生的?院子,而是悄悄出了府。
她一路行至锦衣卫大牢所处的?北街胡同?,站在胡同?口的?大树下,望着不远处那道门。
此地人影寥寥,几无声响,风中飘荡着一丝清冷的?铁锈味。大门前的?两个锦衣卫面无表情,目光冷淡,腰间是长直的?绣春刀。
陈璧默默地看着,指甲陷进了掌心。
进了这种地方,真还能活着出来么?她信周锦堂的?话,可是流霜进锦衣卫的?地方,哪怕不死,多?半也要?去掉半条命。
当日李云楼在枣树下的?那句话,在她耳畔来回飘荡,仿佛带着一丝蛊惑。
她自然不会轻易信他,可万一她说的?话有用,能救流霜呢?
陈璧咬住了唇,又觉得自己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李云楼凭什么要?应下她这种请求?
最怕的?是,弄巧成?拙,反倒害了流霜……
踟躇间,她忽然感到背后一凉,冰冷的?刀背竟抵住了她:“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陈璧一惊,暗道糟糕。
锦衣卫大牢附近肯定都有人把守看顾,她在此处伫立过久,事必引人怀疑。
她屏息片刻,强自镇定道:“奴才是周将军派来的?,有要?事求见指挥使大人。”
那名?锦衣卫却不吭声,刀背一抬,敲了敲她,示意她往前走。
陈璧强压下恐惧,一步一步往前,一路被他押到大门前。他抬手亮出一枚通牌,门口的?锦衣卫二话不说,立马放行。
陈璧心跳得飞快,不知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形,只给那刀抵着,身不由己地继续往前。
方才那大门藏在胡同?里,瞧着并?不如何,此刻进了大门,眼前赫然是一条深长狭窄的?过道,两侧是青灰色的?高墙,天空仿佛也被割裂开来,压抑的?气息笼罩在头顶。
陈璧被那刀沉沉地推着,咬着唇死忍住没有出声。
她至今还没看到过身后这人的?模样,除却最开始的?那句质问?,后面他一个字都没说过。
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终于走到了这条过道的?尽头,跨过一道小?门,绕过几条短些的?过道,到了一处空落的?小?院。
陈璧跨进这院子的?刹那,神?色陡变。
这个院子瞧着稀松平常,只是与先?前所见极不搭调。左右皆是花墙,蔷薇花迎风轻绽,紫色,粉色,轻盈飘拂,甜香萦绕。
花墙前有一个小?小?的?秋千,藤枝搭成?,缠绕着花叶。
陈璧的?脸上血色尽失。
这个院子,与从前她在陈府所居的?琳琅院,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在她惊怔之际,身后那个锦衣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陈璧仓皇转身,正瞧见院门给人轻轻合上,倏然一惊,立马就要?冲上去。
此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凝儿。”
她慌忙回头,看到屋门口站着一人,身着红色的?麒麟服,乌发似墨,面孔苍白,正是……李云楼。
“你……”她一顿,一下子明白过来,“刚刚都是你……”
李云楼缓步上前,在她跟前几丈外停住了脚步,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从你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起,我的?人就一直在看着你。”
陈璧瑟缩了一下。
原来刚才那个锦衣卫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做戏,为的?就是将她当作?形迹可疑之徒,顺理成?章地带进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云楼不紧不慢道:“你是指引你进来,还是指派人在将军府外守着你?”
陈璧脸色微变,抿唇不语。
李云楼轻轻一笑:“进屋喝口茶?”
她正要?摇头拒绝,却听他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什么。”
李云楼凝望着她的?眼睛:“陪我坐一会儿。”
他面容俊秀,神?态温和,眼前的?情景又是如诗如画,落在眼中,简直如画卷一般。
可陈璧却无法松缓分毫。
这个院子,还有这个人,都让她不自在。
她僵立在那儿,一时没有出声。
李云楼显然比她放松许多?,他神?色闲散悠然,一双眼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扫过,似乎极有耐心。
陈璧攥紧了拳头:“好。”
李云楼听到她的?话,笑了笑,转身就自往屋里去了。
陈璧迟疑半晌,终是提步上前。
她进屋时,李云楼立在窗前,竟是在给她倒茶。
屋里飘荡着茶味,隐约还有自院里飘来的?花香。
他将茶杯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捂在手心,并?没有去喝。
李云楼:“坐吧,慢慢聊。”
陈璧落了座:“李大人,流霜还活着吗?”
李云楼眉头一挑:“喊我云楼便是。”
陈璧看着他不说话。
李云楼淡淡地笑睨着她,也不发一言。
少顷,陈璧咬牙低低道:“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