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重?伤以后,他成了半个废人,走路都走不利索。
锦衣卫暗部想就此弃了他,他不想功亏一篑,没有犹豫,服用了南楚女巫给他的秘药。
药里有巫蛊术法,食之,则将五脏肺腑捣毁重?塑。
经历过炼狱般的苦痛,他从头到脚、由皮到骨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除了复仇就没有其余念想的人,可当骨血涌动碰撞、窒疼灭顶时,他竟还听到一个声音。
是那个小丫头在问他:“疼不疼?”
不,也不是小丫头,她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
他想到当日?在花墙下看?到她的情形,柔顺的头发,和?粉红的脸蛋,还有乌溜溜的眼睛。
她瞪人时尤其好看?,跟只猫儿似的。
碧云,碧云。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她的名字,像是含了一块糖在嘴里,渐渐地觉得不那么疼了。
那个丫头可真倔。
记起仇来,几个月都不理?人,往后嫁了人肯定要被夫家嫌弃。
他笑了笑,又突然有些笑不出来。
*
他能下地的第一个晚上,就翻了那个万松书院的破墙,又进了她的院子。
这时候快要到夏天,院子里已经没什?么花了。
窗纸上有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低声在和?旁边的小丫鬟说话。
他默默地看?着,心道:这丫头倒也有这么柔声细语的时候。
他少?有地出了神。
她那个样子,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想起那个人从前与?他温柔相对的情形。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自己从前没有爱过凝儿,只是喜欢她的纯粹和?柔顺,对她的疼宠,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满足。
若非如此,当初他怎么会对她的依赖如此漠然,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受凌.辱而死。
那时他总是在索取,却?从未有付出。
小窗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他侧过身,躲到了树后。
碧云探头出来,扫了一眼四下。
丫鬟嗔怪的声音在静夜里响起:“小姐,外?头风大,当心着凉了。”
碧云回头:“也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人在外?头。”
丫鬟:“您可别?说这种?话吓人,哪来的人?”
碧云笑了笑,又抬手合了窗。
屋里传出说笑的声音,姑娘家娇娇的嗓子,既柔又甜,在夜风里飘荡,轻轻地打着转。
熄灯后,眼前一片昏暗。
他驻足在院里,静静地看?着那扇小窗,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看?到她酣睡的模样。
*
碧云十六岁那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一连数月无法下床,连开口说话都无法。
那是娘胎里带出的弱症,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就像一朵鲜花,飞快地枯萎,猝不及防。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为她的丫鬟们?已经不再?哭了,他们?对着她时,总是努力又勉强地笑。
她好难过,还有好多愿望没能实现。想要留住自己的命,却?没有丝毫办法,时间就像握不住的沙,从她手中消逝。
有一天夜里,她突然醒了,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只闻到他的气味。
一只微凉的手按在她的额头,他问:“疼不疼?”
是他啊。
碧云低低道:“不疼,就是老想睡觉。”
他的声音淡淡的:“睡觉不好么,睡着了就不觉得难受了。”
她道:“你的手好凉……”
他一顿,收回了手。
碧云听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生气了,有些委屈道:“我都快要死了,你还要跟我计较。”
他笑了笑:“谁说你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