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罗扫视了圈被大火肆虐的街道,蹙眉:“你不该来。”
陆勋言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来,难道我和你在作为人类这个个体上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沈希罗以为他们不会讨论这个话题,因为根本无法说清,上溯回去的是说给任何人听都将得到一个疯狂眼神的荒谬理由。
陆勋言:“你留下两份让我和沈毓修惊恐到睡不着觉的文件,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希罗:“…………”
陆勋言:“你一定要这样吗,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沈希罗:“我……”
陆勋言:“你可以想象一下我是如何翻遍卡萨布拉卡找你,像个疯子一样。”陆勋言看了眼发生在身边的□□,一片狼藉,想,他是疯了,这个城市也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沈希罗理解陆勋言沉寂之后的愤怒,在极端恐慌时,是没空愤怒的。人只在安全时才愤怒。
“我来,只是找一个答案。”
“那你找到了吗。”
“或许,找到了。”
“或许?”
“…………”
沈希罗没有再回答这个疑问,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那一句找到了是否是为了应付陆勋言的追问而随意说出口的话。
其实他内心还残存着一些困惑,只是比起独自一人来到利瓦德时的茫然,这点困惑已经不值一提。
沈希罗换了个话题:“我们该尽快离开利瓦德。”他有种预感,今天这场示威□□是战争的前哨,就像引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萨拉热窝事件。死一个人是死,死一批人也是死,战争背后的人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
陆勋言没有回话,他靠在石柱上,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在沈希罗说话时又睁开。
沈希罗记起来,他没有随身带卫星电话,他只带了那把德制手、枪。
人群在卡车燃烧殆尽前就悉数退去,留下满地的画报,横幅,旗帜,还有尸体。
穿着黑袍的女人蹲在其中一具倒地不起的男人前,嚎啕大哭。
沈希罗松开石柱,往里走了两步,他看向陆勋言,奇怪陆勋言怎么一动不动。他伸手握住陆勋言的手,触觉冰凉。沈希罗心中一惊,连忙托住他的整个手臂。而陆勋言,像一尊被撬动台基的石膏像一般,直挺挺地倒进他怀里,双目紧闭。
这一切像是慢动作发生,每一帧都清晰刻在沈希罗睁大的眼瞳中。
沈希罗下意识将人搂了满怀,然后他看到沾染在白色长袍上的斑斑血迹。
沈希罗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这一刻冰冻了,他胡乱地摸着陆勋言的背脊,发现陆勋言整个后背的衣衫都湿了,又黏又湿。
陆勋言中枪了。
什么时候?
沈希罗根本不知道。
沈希罗抱着陆勋言,嘴里爆发一句法式国骂。
此刻,他已经不再去琢磨,这个该死的见鬼的世界究竟是他穿越进来的书,还是他本来就生活在这个故事里。
怎么样都好了,如果他是,那他就接受!
他现在需要安全屋!
沈希罗把身上的白色袍子脱下来,用力撕成条状为陆勋言的伤口止血,鲜血很快将白布染红。
“陆……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沈希罗扶住陆勋言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边动作艰难地将白布缠绕在他背部。
陆勋言没有丝毫反应,但还有呼吸。
沈希罗不确定子弹伤到陆勋言的哪些部位。
他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当年他是怎么观察,怎么选址的。一定有一个让他多年后回来能够准确找到入口的参考坐标。
那时,他肯定考虑过城市重新规划的问题,所以他不可能用寻常建筑来当参照物。
沈希罗的视线落在了跪坐在街道中央的黑衣女子身上,距离她不远处便是小公园的位置,公园里零星栽种着高大的棕榈树。
他感觉时间在快速流过,就像陆勋言背上的血,淙淙地流走。
沈希罗以前也受过伤,不少。但他经过训练,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强,普通伤口根本不在意,即便是最严重的枪伤,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把炙烤过的刀子伸进伤口,将子弹挖出来。
但陆勋言一定很疼,这是个什么苦都没吃过的富家少爷。
正午的阳光将小公园的树影和高高悬挂在政府大厦顶部的一面巴林斯国旗连城一条直线。
沈希罗想,他知道入口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