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伯清道:“世人愚昧,遇到不能理解之事?推到妖魔鬼怪之上,其实哪有那么多妖怪?还不都是人心作?祟。所谓的蛇妖,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那是五毒教妖人所驱使的蛇蛊在作怪。”
百里泓问道:“师弟有头绪了??”
肖伯清叹息一声,愧疚道:“蛊虫灵智低微,得由人操控,离得远了?容易失控,故而主人需在蛇蛊十丈范围之内。只是……师弟无?能,每次赶到案发地点之时,只看到青紫尸体,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棠三月问道:“肖老爷,遇害者都有哪些人?可有什么规律?”
“士农工商,身份高低贵贱,男女老少?皆有。我跟衙门捕快有点交情,从他手中誊抄了?一份遇害者资料。”肖伯清挥了挥手,一旁的管家立刻送上一份厚厚的资料。
棠越三人各分了?一叠查看,看完后再交换查看。
从资料上看,这凶手还真是荤素不忌,随机杀人。
受害者有铁匠,年四十三,为人老实?,很守本分,话不多,只知道埋头打铁,从不跟人起争执;有媒婆,年四十九,有名的能说会道,能把麻子夸成俏西施,能把死人说得翻了身,嘴皮子一张一合,撮合了?不少?婚事?;有巨富家的姨娘,年二十八,因生育有功,颇得脸面,挥金如土,张扬跋扈,欺凌正室;有书生,年十八,家道中落,勤勉向上,家中有瞎眼老母要养,听说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本《论语》……
十五天,十五条人命,越看,众人的脸色越是难看。
“丧心病狂!”百里泓狠狠一拍桌子,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与凶手有何仇何怨,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肖伯清叹道:“哎——五毒教妖人,杀人还用理由吗?”
众人商讨了一下该如何捉拿五毒教妖人,提出数条建议,但又?被一一否决。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夕下,百里泓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百里泓脸上一红。
肖伯清笑道:“是我疏忽了,三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早已又?累又饿。师弟准备了?一桌酒席,还请诸位移步膳厅,让师弟一尽地主之谊。”
膳厅中已经摆好了一桌好酒好菜,桌前还站了?三个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慈眉善目,手拿着一串佛珠,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身上有一股很重的檀香味;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小家碧玉长相,气质温婉,看肖伯清的眼神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生得胖嘟嘟的,很是壮实?。
肖伯清介绍说这是他母亲肖李氏,他妻子肖王氏,还有他儿子肖林。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看着可爱,棠越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掏出糖果请他吃。肖王氏笑着接过,让肖林谢谢叔叔,肖林却扭过头不说话。
肖伯清道:“这孩子被内子惯坏了,棠公子别介意。”
棠越笑笑,客套地夸奖肖林几句,然后众人入席。
肖伯清举起酒杯说了?些套话,众人纷纷随之举杯饮酒。棠越发现肖伯清的手指指甲泛着淡淡的青紫色,不由多看了?几眼。肖伯清察觉到棠越的视线,笑着解释道:“常接触染料,时间久了?也就洗不掉了?。”
棠越笑了?笑,垂下眼眸饮了?一口酒,感觉挺敏锐的。
因为最近惨案接连发生,酒席上谈论的话题都是有关凶案的,气氛有些凝重,肖林一个小孩子,感觉十分压抑,屁.股像长了针般扭来扭去,坐不安稳。肖夫人念叨了他几句,他也不听,左右张望着,目光依次扫过了?英姿勃发的百里泓、一脸蜡黄的棠越和神采奕奕的棠三月,最后目光落在了病恹恹的棠越身上——就他看起来最好欺负!
肖林狡黠一笑,看侍女端来鱼汤,他吨吨吨跑上前抢过鱼汤自己上菜。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棠越身边,见?棠越正专心致志地跟人讨论案情,他身子一歪,整盆鱼汤全泼向了?棠越。百里泓习武之人,眼疾手快地扯过棠越,可还是慢了半拍,棠越右半边袖子全湿了?。
“对不住棠叔叔,你?没事吧?小林给你?擦擦。”肖林上前给棠越擦袖子,用的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抹布,越擦油污面积沾染越大,本来只是半边袖子湿了,现在整条袖子都遭了罪。
棠越很好脾气道:“谢谢小林,叔叔自己来就好。”
“要的要的,我帮你擦!咦?棠叔叔,你?手指好奇怪!”肖林隔着黑手套捏着棠越右手小指,硬邦邦的,像是木头做的。肖林猛地扯下棠越的手套,盯着棠越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故作?惊讶,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微笑:“棠叔叔,你?怎么少?了?一根手指!”
小孩子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瞬间,在场肖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肖伯清的母亲肖老夫人尖叫一声,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着手指向棠越,“是她!是她!她回来报仇了?!鬼回来报仇了?!”
肖伯清怒喝道:“娘你?胡说什么!夫人你?快扶娘下去歇歇!”
“哦、哦哦。”肖夫人如梦初醒,苍白着一张脸将激动不休的肖老夫人给扶了下去。肖林见?闯祸了?,脖子一缩,也跟着溜了?出去。
“肖老爷,我这手指……有什么不对吗?”棠越举着自己残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一脸无辜地问道。
肖伯清如临大敌,看棠越的目光中充满了狐疑与戒备,百里泓横上前一步,阻断肖伯清的目光,将棠越护在了身后,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肖伯清目光锐利,冰冷中暗藏杀气:“师兄你?可知道一件事情——所有背叛五毒教的人,都会被割去一根手指头。”
棠越神色莫测,问道:“你?怀疑我是五毒教的妖人?”
“棠公子出现的时机如此凑巧,肖某不得不怀疑。”
棠三月挺身而出道:“肖老爷这话好没道理,少?了?一根手指的人便是五毒教的人吗?天底下少?手指头的人多得去了,肖老爷不妨去赌坊看一看,十个有八个缺指头!”
百里泓也道:“师弟,单凭断指就认定一个人的身份确实儿戏了点。我们两个月前还在一个小镇看到有人自己砍断自己的手指,以还父恩。”
棠三月道:“我哥就是一个病恹恹的书生,连我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如何杀人犯案?”
百里泓道:“我曾想教棠兄一点拳脚功夫做防身之用,可惜棠兄根骨太差,不适合习武。”
棠三月道:“季城发生命案已有半月,我们三人这两月来一直形影不离,今天刚到季城,肖老爷若不信,尽可去查。”
百里泓道:“这点我可以作?证,除非棠兄有分/身之术,否则凶手断断不可能是他!”
棠三月道:“肖老爷既然怀疑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百里泓道:“师弟,我们去外头找间客栈住下,安顿下来再传信给你?。”
棠三月和百里泓一人一句,配合十分默契,肖伯清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很快便敲定接下来的行程,抬脚就要往外走。
肖伯清这才找到机会说话,好不容易等到的救兵哪能就这么让他走了,连忙伸手拦住道:“我刚才也只是随口说说,无?意冒犯,还请诸位多多见?谅。棠兄弟,棠公子,老哥给你?道歉了?。”肖伯清放下脸面给棠越直角弯腰拱手道歉,如此作态倒显得棠越他们小气了?。
肖伯清又?道:“至于找客栈住的事?情……师兄千里迢迢赶来季城相助,我却连几间房间都不肯提供,将师兄赶到外头居住,传回凌虚派,师父怕是要提戒尺狠狠打我一顿。而且现在外头哪有客栈开门?所有人都恨不得拿砖把缝隙都堵上。师兄,你?们就在我家安心住下吧。”
百里泓道:“师父现在打人不用戒尺,改用一百八十斤的流星锤。”
肖伯清:……
棠三月:……
棠越:……
重点是这个吗?!
*
因肖伯清极力挽留,棠越三人在肖家暂住了下来。
一路舟车劳顿,他们都已疲惫不堪,按照事先说好的,棠越三人同住一间房间,棠三月一个人睡在里间,棠越和百里泓两个“男人”睡在外间。
丑时三刻,正在闭目养神的百里泓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有火光隔着窗纸闪动着,百里泓连忙叫醒棠越和棠三月,没等他俩穿好外衣,房门被人急促敲响。
打开门一看,肖伯清微胖的脸在晃动的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诡异阴沉。
五毒教余孽又杀人了。
死的是肖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