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随着他缓缓踏入永寿宫的正殿,永寿宫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精美,檐下施以斗拱,绘龙和玺彩画。
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窗为双交四菱花玻璃扇窗,明间正中设地屏宝座、屏风、香几、宫扇,殿内高悬皇帝御笔匾额“令仪淑德”,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海棠缠枝玻璃隔扇,将明间与东、西次间隔开。
永寿宫殿内的装饰摆件无一?精,无一?不美,一?眼望去富丽堂皇华美精致之至。
宁欢瞠目结舌地随着他走在这座富丽华美至极的宫殿中,最?后被他带到东暖阁坐下。
“宝儿喜欢吗?”,他看着她温柔地问道。
她倚在他的怀中,被震惊到有些无力道:“喜欢。”
此处与养心殿的华美不相上下,然而养心殿是皇帝居所,再?怎么华美也无所谓,毕竟他是天下之主。但他告诉她,这?将是她的宫殿,她的宫殿,她的住处竟也精致华丽如斯,她一时倒有些无措。
他啊……
皇帝果然笑道:“你喜欢便是最好的。”
宁欢掩住震惊,她不自觉地打量着这?处内殿,越瞧越熟悉,她若有所思。
蓦地,她睁大了眼,看向皇帝:“此处怎的和养心殿的布置有些像?”
皇帝笑道:“现在才看出来?”
宁欢惊异地看着他。
皇帝抱着她,柔声道:“怕你在永寿宫住不习惯,便一应照着养心殿布置,你觉着如何?”
宁欢从他怀中坐起来,果真是越瞧越觉着与养心殿相像,不过没有这?么多明黄制式的东西罢了?。
她难掩惊异,喃喃道:“养心殿自然是最好的。”
更何况此处不止是按着养心殿布置,还更精致更漂亮,更像个姑娘家的住处。
皇帝却促狭笑道:“这?么喜欢养心殿?”
宁欢听见这?话霎时回过神来。
她睨他一?眼,深觉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懒得搭理他。
下一?秒,却听皇帝道:“宝儿,那便给我些时间吧,放心,日后必定让你住回养心殿。”
她蓦地抬眸看向皇帝,便直直与他对视上,他的眸中满是认真与坚定。
她哑然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住回养心殿,这?可就不是像如今这?般跟玩儿似的以宫女的名义?住在养心殿。
作为皇帝的后妃,唯有皇后有资格常住养心殿东耳房,其余嫔妃只能被翻牌子时到养心殿的西耳房或围房住几个时辰,有时甚至不能过夜。
不过按满人三妻四妾的传统来说,皇贵妃算二妻,理论上也有资格常住养心殿。
但是都不说皇后,便是皇贵妃,宁欢此刻也是不敢想的,她如今不过是紫禁城最底层的宫女罢了,怎么就要扶摇而上朝着皇帝尊贵的位同副后的二妻——皇贵妃的位置望去了。
不过想到他方才在海棠树下的话,又觉着这?确实是他能说出的话。
皇帝丝毫不觉这?句话有什么,但他怎会不知宁欢的震撼。他温柔地抱住她,承诺似的安抚道:“宝儿别怕,有我在,你必定会拥有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宁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这?样认真却又温柔地看着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伏进他的怀中:“你怎么能这样啊……”
怎么能待她这样好,这?样纵容她,宠爱她。
皇帝爱怜地亲吻她的发。
他丝毫不觉这?些有什么,他既然大权在握,便要给他最?心爱的姑娘一?切想要的,更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为了她,他心甘情愿。
宁欢倚在皇帝怀中,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忽然瞥见多宝阁上的一?个东西,心中的复杂霎时被抛到一边。
她从皇帝怀中下来,趿着绣鞋走到多宝阁前。
宁欢细细打量着这?个座钟,片刻,她一言难尽地回头。
皇帝却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他顺势环住她,笑问:“怎么了??”
宁欢指了?指多宝阁上的座钟:“这?……”
皇帝不甚在意地点头:“养心殿中的那个,你当初不是喜欢吗?便放永寿宫来给你玩儿。”
宁欢看着他,失语片刻。
她不过随口敷衍他几句,他竟也记着。
她一颗心又酸又软。
皇帝看着她这模样,还以为她又不喜欢了,便纵容地笑道:“你若不喜欢便将它放到库房去,改日重新挑一?个如何?”
宁欢扬起一?抹笑来,眸中波光盈盈地:“不必,我很喜欢。”
“很喜欢。”,她重复道。
“你喜欢便好。”,他看着她笑道。
“不对。”,宁欢想起什么似的,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年见到这钟的时候我不过将将入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那时起您便想让我住进此处了??”
她当时还在想她随口说这?钟漂亮,他好什么好呢,原来是在筹谋怎么将她留在这儿。
皇帝沉默片刻,他似是笑了?。
他无比温柔地看着她,亦是认真而坚定:“宝儿啊……”
他轻叹:“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便知道此生便是你了?,你是我心爱的姑娘,我怎会愿意放你出宫?”
宁欢看着他,看着他,久久无言。
该说他老谋深算还是说他霸道强势,亦或是,他真的喜爱她至此……
许久,她到底伏进他的怀中,伏在他的肩头,默默落下一?滴泪:“……我就说你是个骗子。”
皇帝一?颗心落下,他紧紧地抱着她,唇角含笑:“是,骗子,只要宝儿愿意留在我身边,说我是什么都行。”
宁欢擦去眼角的泪痕,轻轻吸了吸鼻子:“不待在这儿了,我要出去看海棠。”
皇帝怎会不同意,他温声道:“好。”
他带着她穿过明间时,却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他示意宁欢看明间高悬的“令仪淑德”匾额。
“你瞧这块匾额。”
宁欢不明所以地看去,她看着上书的那个大大的“令”字,心中一颤。
但她面上不显,如常笑道:“知道,您御笔亲题的,写得最?好了行吗?”
她觉着这?人又臭屁地求夸赞来了。
皇帝一?下便笑了?,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鼻尖:“促狭!”
宁欢轻轻挽起耳畔的碎发,轻笑:“那是什么?若是您希望我如班姬一?般时刻不忘却辇之德,或是要我做到这匾额所说的令仪淑德,怕是不成的。”
永寿宫明间东壁悬着《圣制班姬辞辇赞》,西壁悬着《班姬辞辇图》。
她睨了皇帝一?眼:“我劝您趁早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皇帝朗声大笑,他将宁欢揽入怀中,笑意温柔地看着她:“我怎会如此,我从来都希望你能过得安心喜乐,不受束缚。”
他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一?天天的哪儿来这么多古怪的想法。”
宁欢好心情地弯起唇角:“好吧。”
“那您要让我看什么?”
皇帝摇头失笑,他又定定地凝视着她:“内廷东西十一?宫的匾额俱照永寿宫式样制造,自挂起之后,不许擅动或更换。”
他略显得意地翘起唇角:“这?是圣旨中的原话。”
若不是只写一?个宫太过扎眼,他其实也不想让这?独一无二的东西变成阖宫都有。
宁欢哑然地看着他,连长春宫的匾额都是照着永寿宫来的吗。
看着他幼稚的得意之色,宁欢好笑地配合道:“那真是多谢皇上这?样恩宠永寿宫,竟给了?永寿宫这第一份的隆重恩赐。”
皇帝搂着她:“只要你在,永寿宫无论什么永远是宫中的第一份。”
宁欢看着他,忍不住弯起唇角,她柔声道:“知道了?。”
*
走出正殿,看着满院的海棠,宁欢的心情愈发好。
她坐在秋千下,轻轻地荡着。
皇帝就在倚在一旁看着她笑。
宁欢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海棠花儿,倒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听说皇上前年改了御花园一处庭轩的名字?”
皇帝一?怔,片刻便反应过来。
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
他不动声色道:“是,怎么了??”
宁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听说还是为海棠改的名儿?”
皇帝看着她这眉目婉然,明媚旖旎的娇丽模样,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