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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1 / 2)


瓢泼的大雨狂倾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铮铮作响,雨水又顺着檐角倾跌而下?,滔滔不绝,地上的青砖被倾盆而下?的大雨冲刷得一尘不染。

宁欢与皇后坐在?炕上,静静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这样阴沉湿冷的天却让二人?无比欢喜。

皇后眉眼舒展开,一颗心终于落下?,叹道:“可算是下?雨了?。”

“真好,旱情应当能过去了?。”,宁欢也?舒了?口气?。

皇后赞同地颔首。

她捏着绣帕,展颜笑起来:“天佑皇上与大清,今日皇上于方泽祈雨,此刻上天便顺利降下?大雨,皇上果然承天所佑。”

宁欢笑了?,道:“您说得是。”

皇后看着窗外?的雨幕,又不由轻叹一声:“这下?宗亲们也?该没话说了?。”

宁欢一愣,便听皇后自责道:“是我不好,没能将永琮养得健壮些……”

皇帝一句嫡子?意味着什么确实将宗亲们堵得哑口无言,但同样也?给了?皇后巨大的压力,皇上如此看重嫡子?,甚至隐隐有只要宫中有嫡子?便好的意思——皇后从未想过宫中三年无子?会是因为皇上从未再碰过嫔妃的缘故,这样近乎天方夜谭的事皇后从未想过。她只想到?皇上的那句话,皇上对永琮有这样深厚的爱重与期盼,但永琮却自幼羸弱,她着实害怕辜负皇上这一片拳拳之心。

“姐姐,这怎能怪你?”,宁欢握住皇后的手,道:“为了?生永琮你付出了?多少,为了?将永琮健康养大你又付出了?多少,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任是如何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皇后心下?微软,但她摇摇头:“宫中三年无皇嗣诞生,永琮又羸弱……”

她苦涩一笑,只道:“本?就?是我的失职。”

“姐姐!”,宁欢面色一肃:“这怎会是您的原因,您的贤明?宽容后宫谁人?不知?我甚至不能想到?还有哪位皇后能您做得更好更出色,在?我心中,您比昔年那数百位皇后都做得好,真正担得起‘皇后’二字。”

皇后一怔,虽然她大抵知道宫中如何评价她,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当着她对她做出这样崇高的评价,甚至说她比任何一位皇后都要做得好。

“真的吗?”,她喃喃地问道。

宁欢认真而笃定地点头:“真的。”

她本?可以只顾好自己和永琮便好,本?可以借着地位打压宫中嫔妃稳固她的皇后之位,甚至还可以借着这个身份做出不知多少事。但她从未这样做过甚至从未这样想过,她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待嫔妃和非自己所出的孩子?都一视同仁,从未嫉恨打压过宠妃或是旁人?,一向善待六宫,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无不赞叹她的贤德,她是真的做到?了?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宁欢的面色柔软下?来,看着皇后柔声道:“而且,您还记得我经常同您说的话吗?我们本?就?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平心而论,您做的一切早已超出您原本?应该做的。”

皇后怔怔地看着她,心下?又酸又软,甚至忍不住眼眶一红。

她奋力眨眨眼,将泪意忍回去,不想让宁欢担心。

皇后定定地看着宁欢,最后无比柔软地笑起来:“能得宁欢如此评价,我已无憾,不求其他。”

既是不敢,也?是不能。

一如她当年所说,这是她的责任,她作为皇后的责任。

宁欢这些年说的这些话对她怎会没有触动,她甚至觉得那才是她真正向往的人?生,不止是活得活泼恣意,更是活得自由……平等?。

但是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此生无法活成宁欢所说的那般女子?,既然无法成为她最想要成为的人?,那她便要成为众人?希望她成为的那种人?——她要尽职做到?一个皇后该做的一切,甚至他日青史之上都会为她留下?一笔,这是她余生所剩不多的追求。

所以现在?宁欢对她做出这样高的评价,她便已足够欣慰。

宁欢一滞,不由抱住皇后,心疼地喃喃:“姐姐……”

多年相处下?来,她更进一步了?解皇后,她没想到?皇后看似柔软温和,实则是一个内心异常坚定的人?,她做下?的决定基本?从不会更改。

是以这一两年来虽然她一直尝试潜移默化?地影响皇后,但无一不是失败告终,宁欢甚至不敢相信,柔软的皇后竟能坚定至此。又因每次提起这些总会引得皇后怅惘,宁欢便也?渐渐提得少了?,也?是今日情况特殊提及宗亲嫡子?之事,宁欢为宽慰皇后才会再次提起这些。

皇后抱着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又笑着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宁欢自己的事儿。”

宁欢果然被她的话吸引,抬眸看皇后:“嗯?”

皇后笑起来,眸中颇有些无奈:“宁欢已经入宫三年了?,皇上可有说何时?册封你?”

宁欢微微睁大了?眼,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羞恼:“姐姐……”

皇后支着她,不许她靠着自己撒娇,又有些无奈道:“不许再和我插科打诨,这件事儿你已经避了?三年了?,如今宁欢都十八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

都成老姑娘了?,皇后没有说出这句话。

但宁欢知道皇后的意思,却哼哼地嗔道:“姐姐这话我可不依,我才十八呢,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哪儿老了??”

皇后失笑:“是,我们宁欢可漂亮了?,可是……”

她握住宁欢的手,轻叹一声:“宁欢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她担忧的是皇上,眼瞅着小姑娘都要二十了?还未晋封,虽然她确实是最美好的时?候,但她担忧皇上会……喜新?厌旧。无论如何,她觉得宁欢真正晋封才是最稳妥的。

宁欢眨眨眼,心中一片柔软,声音也?不由软下?来:“姐姐……”

皇后只当她又要撒娇糊弄过去,略一思索,又笑起来。

“宁欢是不是怕我为宗亲们的事烦忧?”,她开始循循善诱。

宁欢迟疑片刻,点点头:“是。”

虽然宗亲们的事已经压下?去,但他们的上奏始终在?皇后心中留了?影,为皇上分忧是皇后的职责,为了?不让皇上再被这般烦扰,皇后仍在?思索如何才能让宗亲觉罗们对皇上彻底无话可说。

“如今我倒想到?一个解决办法。”,皇后眸中划过一丝华光。

宁欢果然上当,问她:“什么?”

皇后看着宁欢莞尔笑了?,她握住宁欢的手:“宗亲们不是担忧后宫久无皇嗣诞育,操心皇室血脉绵延的问题吗?”

宁欢迟疑地点点头。

皇后握着宁欢的手,温柔笑起来:“皇上这般喜爱宁欢,宁欢又这般优秀美好,我相信宁欢日后必定会是……”,她顿了?顿,到?底坦然道:“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

这是她的祝福,也?是暗示。

宁欢耳尖已泛起红晕,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皇后轻轻握了?握她制止。

皇后接着道:“宁欢若是早日晋封,便也?能早日为……”,到?底估计宁欢还是个未嫁的女孩子?,她便隐晦道:“为我分忧。”

何以分忧,唯有多多诞育皇嗣。

宁欢羞恼的同时?脑海中还有空冒出这么一句话。

意识到?这是句怎样的话后,粉霞更是一路晕开她昳丽的面颊,愈显娇艳。

“姐姐!”,她羞到?了?极致,却只能羞愤地叫出这么句话。

皇后看着她这般模样便不由笑起来,还宽慰道:“莫要羞恼,你不是想为我分忧吗,我觉得这便是最好的办法。”

皇上素来重情,宫中的孩子?基本?都是昔年跟着他的潜邸旧人?所出,趁着皇上还喜爱宁欢,宁欢能多诞育几个孩子?便是最好,想来皇上也?会高兴,又能解宫中三年无皇嗣诞生乃触怒上天的谣传,也?算是一举多得。

皇后越想越觉得可行。

宁欢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怔,更魔怔的是她循着皇后思路一想,发现这本?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今只有她能诞下?皇嗣,她生了?宫中才会有孩子?,所以她要多生几个。

这般想着,宁欢只觉一项重于泰山的任务压心下?,直要将她弱小单薄的肩头压垮。

再想到?自己在?想什么,宁欢更是且羞且恼地捂脸,却心虚地无力反驳皇后。

她只能赖着皇后撒娇:“姐姐……”

皇后拿定主意,便温和而笃定道:“不日我便去同皇上提你晋封之事。”

宁欢连忙制止她:“姐姐,不必。”

皇后看向她,面色不赞同,将将要说话,便见宁欢有些羞赧地抿唇。

她心念一动,面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笑意。

宁欢便忍住羞赧小声道:“今年应当能晋封……”

皇后忙问道:“真的?”

宁欢轻轻点头,耳尖泛着娇艳的粉霞:“嗯。”

宁欢不会在?这样的事上哄骗她,皇后松了?一口气?,笑起来:“真是太?好了?。”

她轻轻抚了?抚宁欢鬓边的碎发,眸中甚至有一丝促狭:“日后是真的可以唤宁欢一声妹妹了?。”

宁欢面上的粉霞愈发艳丽了?,又忍不住心中微暖,她倚在?皇后肩头,轻声道:“姐姐,你真好。”

皇后搂着她,温柔地笑道:“宁欢也?很好。”

“宁欢不必担忧,姐姐会一直护着你。”,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柔软:“皇上是夫君更是君主,就?算不是宁欢也?会是别人?,比起旁人?我更愿意是宁欢,所以,宁欢更不必不安。”

宁欢蓦地抬眸看向皇后,她知道皇后通透,却不知皇后敏锐至此,她那点儿几乎不曾在?皇后面前表露的不安皇后竟也?察觉到?了?。

“姐姐……”

皇后只是温柔地抱住她:“我说过,宁欢是我的妹妹。”

*

春日在?几场迟来的大雨后悄然落幕,转眼便进入天朗气?清阳光明?烈的夏日。

柔惠在?御花园中寻到?宁欢,二人?便欢欢喜喜地坐在?浮碧亭中说话。

“今日的荷花开了?吗?没有。”,宁欢瞧着御湖中青郁的一水荷叶与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一本?正经地自问自答道。

柔惠不由笑出来:“妹妹促狭。”

宁欢还略显得意之色:“姐姐知道我促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柔惠失笑,喂了?她一块金乳酥:“是,快吃吧,我促狭的好妹妹。”

宁欢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柔惠的美意。

柔惠无意间碰到?宁欢的手,不由微微蹙眉:“已是夏日,妹妹的手怎还是这般沁凉?”

宁欢咽下?口中甜软的金乳酥,轻轻拭了?拭唇角才笑道:“这样不好吗?夏日炎热,我沁凉些才舒适呢。”

柔惠不赞同地看着她:“妹妹此言差矣,你这手一年四季就?没个暖和的时?候,岂止是夏日。”

宁欢忙握了?她的手,柔声宽慰道:“姐姐别担忧啦,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已经比初入宫那会儿好多了?不是?”

柔惠思索片刻,宁欢如今似乎是好些了?,但她依旧不大放心:“可是照妹妹所说,太?医已为你调理?了?三年,这般瞧着你这……”

这不算有多好啊,调理?了?三年才改善些许,这疗程是否有些慢了?……

宁欢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安抚柔惠:“姐姐不知,我先前在?冬日落过几次水,伤了?底子?,故而确实不怎么好调理?。”

柔惠闻言,略略放下?心来,她也?不懂医理?,但想来宁欢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二人?悠然地赏景闲聊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哟,这不是陆常在?吗?”

柔惠与宁欢霎时?抬眸循声望去,便见衣着素净的秀贵人?站在?亭外?斜眼看着她们。

秀贵人?再如何位分也?在?那儿去,柔惠和宁欢只得出了?浮碧亭朝她行礼。

“嫔妾(奴才)给秀贵人?请安。”

秀贵人?瞧着二人?低首行礼的一幕,不由得意地笑起来。

今日真是个不错的日子?,想到?方才的事儿,再看到?此刻这两人?不得不朝她低首的模样,秀贵人?心情更是大好。

和琪坤格在?宫外?时?常得她阿玛额娘称赞又如何,不过只是她阿玛部下?的女儿罢了?,入了?宫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宫女,还不是得仰仗着自己帮助她施舍她。陆氏和魏氏容颜美丽又如何,见了?自己还不是得屈膝行礼。

这般想着,秀贵人?愈发自得,是以难得的,她没有为难二人?,只是略显傲意地叫起:“都起来罢。”

看着二人?低眉站着的模样,秀贵人?心中不可避免地划过许多恶意,但这几年失宠的生活到?底让她长了?记性。她还有几分冷静,想到?她如今不过只是比陆氏位分高上一阶,于帝宠上甚至还比不过陆氏,她不可避免地一滞,再一看她旁边的魏氏……多年来,她依旧深得皇太?后与皇后的喜爱,秀贵人?心头更是一梗。

这已不是当年她和怡嫔敢装傻充愣就?能肆意处罚的宫女了?,她背后的靠山,她一个也?……惹不起。

不由想到?如今落寞龟缩在?延禧宫的怡嫔,秀贵人?不免笑出声来,狐媚的汉女,活该没有好下?场。

秀贵人?的目光回到?二人?身上,见自己未发话她们便一动也?不敢动,依旧静静地垂首站着,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很是满意地笑了?。

她便自以为大发慈悲道:“本?小主既然来了?,这浮碧亭自然归本?小主用,你们便退下?吧。”

柔惠一顿,到?底如常温声道:“是,嫔妾告退。”

宁欢眼眸微眯,随着柔惠退下?。

看着二人?恭敬退去的背影,秀贵人?自得一笑,提步上了?浮碧亭。

她想起什么似的,嘱咐身后的宫女:“和琪坤格那边儿可以偶尔帮她一二,但是一定要好生敲打她,让她给本?小主记住她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本?小主才是主子?,她永远只能屈居本?小主之下?。”

到?底是她阿玛的下?属,她既成了?身份尊贵的嫔妃主子?,倒也?可以偶尔施舍施舍低贱的奴才以示恩德仁慈,还能看到?和琪坤格那样隐忍却不得不感激的模样,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侍女一滞,连忙应是。

走出秀贵人?的视线之外?,柔惠歉意地看着宁欢:“抱歉妹妹,扰了?你赏景的兴致。”

宁欢回眸看了?看:“姐姐不必道歉,此事与你何干?”

柔惠心下?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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