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早知道荆丛不会如他表面这般束手就擒,却没想到他敢当着石饮羽的面对自己下手。
跌下通道的瞬间,他扬手甩出骨鞭,想扒住地板来阻止下跌,可是荆丛直接打穿了地板。
他甚至感觉骨鞭的尖端碰到了石饮羽的手指,但依然无济于事。
身体从高高的通道急速下坠,陆行舟头顶一暗,见到一个人影从上方跳了下来,不禁失声叫道:“你小心……”
荆丛死死捂住他的嘴。
陆行舟反手扣住荆丛的后颈,用力往下一扯,借力翻身,膝盖重重顶在他的小腹,趁他痛得一抽,挣脱开去,伸手去抓旁边的钢丝绳。
却见电光石火之间,长满尖刺的荆棘迅速缠上钢丝绳,陆行舟来不及收手,掌心瞬间被尖刺划得鲜血淋漓。
“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荆丛阴桀地笑着,伸出舌尖,舔去滴在唇边的一滴鲜血,伸手搂住陆行舟,拽着他坠落下去。
两人即将粉身碎骨。
一大团藤蔓忽地从地下疯狂地涌了上来,顷刻间将两人包裹住,在落地的前一秒,甩出电梯通道。
陆行舟一把那落迦火破开藤蔓,不管不顾地往回冲去:“石……”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荆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十几根荆棘疾飞而来,缠住陆行舟的细腰,将他拖拽回去。
陆行舟只觉得眼前景象一晃,自己已经被疾飞的荆棘甩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尸体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定睛看向周围。
越看越觉得心惊,茂林大厦的地底竟然已经被狂野生长的树根霸占,主根攀援在密密麻麻的支护桩上,庞大的根系深扎入土壤,在这些虬结的树根上,有一个个由细密的根须编织而成的“茧”。
恶臭就是从这些“茧”中传来的。
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腰腹,薄薄的衬衫被荆棘划破,渗出十几条血痕,不停地往外流出血来,他向来能忍疼,伤口愈合得也快,这点伤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让他心头很烦。
他摸出打火机,很想一把火烧了这鬼地方。
即使整个茂林大厦已俨然是个魔窟,可要简单粗暴地一把火烧了的话,回头结案报告会很难写,他甚至能想象出局办那帮禄蠹瞎扯皮的鬼样。
盯着跳跃的小火苗考虑再三,陆行舟只是默默点了根烟。
不知道石饮羽在没在这附近,那落迦火又名烧地狱罪人之火,搞不好会连他一起给烧了。
那小魔物不知在狱中做了什么,得以提前出狱,但并没能逃脱带上手环,以他现在残存的那点力量,遇上那落迦火,铁定要变烧烤。
陆行舟将打火机揣进兜里,彻底打消放火的想法,毕竟自己没带孜然。
他拎起骨鞭,一鞭抽向前方,骨鞭硬如精钢,一鞭抽断十几条树根,一个根须茧掉落,露出里面半腐烂的尸体,恶臭扑鼻而来。
扫一眼那具尸体,陆行舟简直要破口大骂,只见数不尽的根须扎进尸体中,犹如萌发的冬虫夏草一般——林部这帮孙子竟将尸体当做培养基,来滋养自己庞大的根系?
他屏住呼吸,半跪在地上,在尸体上方凌空画了一道符,手掌一推,那符化作实体,带着火苗落入尸体中,刹那间,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悲鸣,扎进尸体中的根须快速缩了起来,仿佛想跑,却还没来得及脱离尸体便被烧成灰烬。
陆行舟手掌一挥,将火苗收入掌心,在尸体上方缓缓滑过,除去体内残留的魔秽,喃喃道:“安息吧。”
做完这一切,他抬眼望去,脸色阴沉下来,只见视线所到之处,无数个根须茧挂在根系上。
他暴躁地连抽十几鞭,在前方劈出一条通路,抬步往前走去,将一个个茧放下来,处理里面的尸体。
有人,有妖,甚至还有魔,石饮羽说得没错,林部这帮孙子还真是不忌口。
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了,陆行舟不知自己已经处理了多少个,他疲倦地站起来,掏出一个怀表,弹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个罗盘,此时指针在疯狂旋转。
是磁场有问题,还是这里怨念极大?
整个空间一片静谧,陆行舟聚集灵识,却发现除了脚下踩断树根的喀嚓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难道又是一个幻境?
他用指甲划破中指,弹出一滴血珠,接着将其击碎成血雾,向四周发射出去。
血雾消失了。
什么古怪?
他修行多年,血液中蕴含着降魔之力,与周遭的魔秽接触,即便因血滴中蕴含的力量太小而不能彻底消除魔秽,也会产生冲击,而令自己感知到幻境的边界。
可为什么会消失?
好像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吞噬一般。
吞噬……
陆行舟蓦地一惊,低下头去,看向腰腹上的伤口,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过去,伤口竟然没有愈合,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
他回头看向来路,滴落在根须上的血滴都不见了,好像被根须吸收了。
这些根须会从尸体中吸收营养,会吸收血液,甚至会……陆行舟觉得自己比往常疲惫了很多,他徒劳地抓着衬衫擦了擦伤口,脑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些根须在吸收能量。
尸体的腐烂是一个分解有机物释放能量的过程,血液中也蕴含能量,而自己每一次挥出骨鞭,抽断根须,也将自己的降魔之力击在了根须上。
根须在受力的同时,获得了从自己这里转移过去的能量。
陆行舟仰起头,看着头顶错综复杂的根系,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跟那些茧没什么两样,都已经被庞大的根须包裹起来,变成培养基了。
荆丛究竟在做什么?
无论他在做什么,这个人都绝不能再留了。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将力量凝聚到指尖,在空中画起一个降魔符。
那符极为复杂,最后一笔画成的时候,陆行舟已经疲惫不堪,看着正在快速消散的降魔符,喃喃道:“某个小魔物,你最好没在附近……”
他深吸一口气,手掌在伤口抹过一把,蘸满鲜血,对着降魔符狠狠拍去。
手掌即将拍在降魔符上的前一秒,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去狱中劝降石饮羽的样子,当时他极不配合,受尽了刑罚,形销骨立,可见到自己时却还咧着嘴笑,笑着说“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