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晚自习上,班主任田娟为高一上学期第一次月考做了个简单的复习动员,时樱捧着她矮胖的马克杯,一边喝水一边听,同桌苏茜则头也不抬的抄写单词。时樱瞥了一眼,那是周六布置下来的作业,课代表跟着就要来收。
时樱看她笔下不停写得飞快,没说什么,到课间才问她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赶。
苏茜刚把作业赶完,喘了口大气,说:“初中一个朋友过生日,我早先答应要去,就跟着玩了一天,她们精神是真好,把百货商场逛了个遍只看不买,逛完饿得不行吃了个牛排自助,看时间有多又说要去唱K,那KTV里闷得很,唱得我头晕,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她抱怨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转过身问:“樱樱你几月的?”
“阳历在十二月,十二月二十五。”
“欸???”
苏茜本来晕乎乎的,听到这话精神了,问:“是圣诞节当天?真的吗?”
前排的两个本来在打闹,被苏茜的大嗓门吸引了注意,回过头问:“你们在说圣诞节?圣诞节怎么了?不是还早?”
“樱樱说她生日在圣诞节……”
“这么好?”
“好?生在节日上有什么好?本来圣诞礼物加生日礼物是两份,到时樱这里就合并了,你说亏不亏!”
“这么说也是。”
前后排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们互相交换了生日,过道那边的男生竖着耳朵在听,听完标记了个重点:班花是圣诞节生的。
这情报当天就在男同学之间传遍了,很多人默默的将它记了下来,想着回头要好好利用。时樱其实不太过生,虽然时妈很疼她,哪怕条件不好的时候也没亏过女儿。但她出生那天,也就是九二年的圣诞节,并不是个让人愉快的日子。
时樱她爸姓韩,她出生前韩家人对这胎是抱着期待的。计划生育早就轰轰烈烈的搞起来,这一代家家户户都是一个,敢壮着胆子偷生的少,怕被逮住不仅要罚款还要丢工作。
国家只许生一胎,韩家人还重男轻女,时妈豁出去半条命好不容易生下来,是个姑娘,护士出来报喜,说完韩家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做老公的一脸失望,做婆婆的没去看过媳妇一眼。
时妈后来说起都抹眼泪,心里酸。
九十年代初那个医疗条件,生孩子基本全是顺产,她生时樱的时候差点顺不下来,当时还侧剪了两刀,险些把命搭上,结果生完就没得过好脸。坐月子没人伺候,带孩子也没人帮忙搭把手,她那会儿才二十出头,不像现在这么独立能干,当时常抹眼泪,靠娘家帮衬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带大。
因为这段故事,再加上时妈老早就离了婚,独自带着女儿条件磕巴,时樱的生日几乎没有大办过,每年到那天她妈关上门给她烧两个爱吃的菜,再买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
时樱早年馋嘴,老盼着过生日,想吃奶油蛋糕。
懂事之后没再惦记过,她在家从不提生日,生怕引时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陈年旧事。
说到生日,她又想起奶奶那一家,就在她出生之后,她爸韩辉工作的厂子因为绩效不好倒闭了,韩辉就跟人借钱搞了个游戏厅,九十年代的游戏厅又乱又杂,就那段时间他和别人搅和到一起,后来还把人肚子搞大了。
都说那胎铁定是儿子,为了要儿子,家里大打出手闹离婚,时妈也觉得这日子够了,就提了个条件说离婚可以她要女儿,韩家人求之不得,由着时妈把人带走,老太太还说呢,没事千万别回来,丫头片子看了晦气。
时樱爸妈是九十年代末离的,韩家期盼已久的孙子在两千年降生,同年他们搬离椿城去其他地方安了家。这些年时樱几乎没见过韩家人,索性她也不惦记。
回忆着这些,上课铃就响了,时樱抬头看了一眼黑板,这节是地理的晚自习,她弯腰从抽屉里将地理书、地图册以及练习册拿出来,刚拿出来放桌面上,老师就进教室了。
时樱就是有那种本事,不管前一刻在做什么,她摸到书就能进入学习状态。
和她相比,苏茜这一晚等于说是荒废过去的,白天嗨过头,晚自习总没法收心,哪怕提醒自己说快要月考了要专注,还是很难集中精神。
下晚自习的时候苏茜破天荒没急着走,她趴在课桌上一脸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