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别管多厉害,总有另一物能降服制住。譬如洛桦,冷情狠厉,对什么都淡淡的,章华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人或者物件感兴趣过,偏生老天爷给他个傅昭,百炼钢成了绕指柔。
章华深信也有?那么个生来是降服自己的人,他本以为是周纹,然而此刻转了主意——分?明是傅昭身边的那个大傻丫头!
在宣府的时候被她闭着眼睛一顿胖揍,差点死了;受伤后被她投食各种难吃的菜,差点死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却又差点被她一头撞死了!
豆儿早已吓傻,顾不上?男女有?别,抱着章华又掐人中又揉肚子,一面忙活一面哇哇大哭:“你可别死啊,你死啦我可没银子赔你家……”
章华好容易没背过气去,呼呼喘了半天缓过来,嫌弃地推开她说:“我死了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夫人……”豆儿泪如雨下,无力地向傅昭伸出手去,俨然崩溃的模样。
傅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拉起豆儿,“这不是没死么?用不着偿命,就是他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偿命!”
“我还?是你干哥哥呢,真是冷血刁蛮,亏得洛哥忍得了你。”
傅昭没有?与他拌嘴玩,转而正色问道:“你为何来这里?”
章华怔楞片刻,反问道:“这话我正要问你呢——后头传话你身体不适提前离席,洛哥急急忙忙去接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出去的时候听说他和韦放打起来了,受伤躺在揽玉阁……”
“哪有的事?”章华讶然道,“他俩是互相看不顺眼,可都是沉稳的人,怎么可能在两位殿下面前大打出手?”
“我现在想来也是中了计,你又是怎么回事?”
章华打了个顿儿,面色变得极其不自然,“我喝多了出来醒醒酒,误打误撞来了。”
傅昭气极,“胡说!扯谎也要有?个限度,你是觉得我是彻头彻尾的傻瓜?由着你哄骗?说,是不是周纹叫你来的?”
章华耷拉着脑袋如同败阵的公鸡,有?气无力道:“她托小丫鬟传话,说她要被赶出郡王府,约我来这里见面商量怎么办。”
“柳荫道上?她非堵着我挑事,我就说哪里不对,原来她不是冲洛桦,是冲着你。有?脑子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故意陷害你我,可恨你还?想替她隐瞒?当真是一往情?深,可惜人家把你看成垫脚石,踩着你攀墙头去了。”
章华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也不是傻子,稍加琢磨就能明白,只是人总对初恋怀有?最美好的怀念和幻想,他实在不愿意把她想得太坏。
“别说这些了,洛哥找不到你还?不定怎么着急呢,门又没锁,我们赶紧出去就是。”
傅昭吩咐豆儿,“去看看夹道那头的门。”
豆儿甩开脚丫子跑过去,呼呼跑回来,“锁了,推不动。”
傅昭冷笑道:“章华,你信不信,咱们一旦从前头的门出去,外面定然有一群人等着抓奸,到时候避无可避,辩无可辩,你待要如何?”
章华铁青着脸,硬邦邦地说:“我以我国公府的名义担保,就不信还有?人敢泼脏水。”
傅昭还要说什么,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从满墙的常青藤中间钻出个人来。
这一举动吓到了三人,好在章华勉强稳得住,上?前护主傅昭主仆,色厉内荏喝道:“谁?”
来人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根本让人记不住他的相貌,他低头道:“小人是洛大人手下,夫人放心,洛大人已知晓,断不会?叫坏人的诡计得逞。”
章华率先来了兴致,扒着常青藤看来看去,“原来你是锦衣卫的眼线,诶,你怎么藏的?”
“这是小人看家的本事——夫人,小人帮您开门,您原路回去,大人在花园子等您。章公子,大人吩咐您在此处稍等,过会?儿有人接您。”
说罢,他悄无声息地跑到来时的那道门前,随便捣鼓两下,门开了,他伸头出去探探,扭头对傅昭点头示意,一闪身消失在门外。
傅昭瞪了章华一眼,“好好想想吧你!”
出去时,更是天低云暗,飒飒秋风卷地而起,枯黄的落叶哗啦啦地划过地面,越发给阴沉萧瑟的秋景平添几分?不安。
道旁的白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落光了叶子的大柳树下,是洛桦颀长的身影。
看到他的那一刻,傅昭的心就安宁下来,款步上?前,笑吟吟说:“有?惊无险,多亏你派人保护,都说锦衣卫无孔不入,我今日长见识了。”
洛桦用眼睛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无伤才微微透了口气,笑道:“不然凭什么叫人害怕呢?阿昭,我没有一早提醒你,怪我不怪?”
“引蛇出洞,我不怪你,只是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那周纹一而?再地算计我,不让她难受一下我会?气得睡不着觉!”
“难受一下算什么,难受一辈子才能出气。你听我说……”
傅昭侧耳细细听他说完,噗嗤一笑,睨着他说:“你可真够坏的,也不怕章华事后给你翻脸?”
“我只是挖坑而?已,明明白白的大坑,跳不跳要看她自己,哼,说不得她还要感谢我。”
且说周纹,等在园子一角的假山旁,只觉心惊肉跳一阵悸动,此时她应已出府才对,但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借着上?净房偷偷溜了回来。
引章华去是郡王妃的意思,她不敢不从,而?且她打心眼里盼着傅昭坏了名声,再也得意不起来,遂当时脑子一热就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