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平王谋逆被诛杀的消息第二日便公之于众,随之而来的是皇上驾崩的哀讯。
国不可一日无君,旋即太子在众臣的呼吁下,于灵前登基,其后改元隆庆。
接二连三的消息吓懵了满城的民众,不管内情如何,夺嫡之争俨然已尘埃落定。此时脑子再?糊涂的人也装起了哑巴瞎子聋子,生怕言语不谨慎给自己招来祸事。
新皇登基,隆庆帝下的第一道圣旨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历数临平王累累罪行,撤去王爵,开除宗籍,找了个乱坟岗子随便把他草草埋了了事。
至于临平王妃,得知事败的当?晚就自缢身亡,且死前也没忘报仇,提刀将周纹和她儿子一并砍死在房内。
郡王府其他主子下人,一个不剩全都被押入大牢,或杀或徒刑或发?卖。旦夕之间,昔日繁花似锦的临平王府成?了鸡犬不闻的一座空府。
谋逆当?诛九族,隆庆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诛了,加之他刚上位,安抚人心、稳定朝局是首要大事。因此只要不是直接举着刀子参与谋反的人,他都网开一面,没有深究其责。
除了洛桦。
他是临平王妃的亲堂弟,虽然早就和长房闹翻了,但族谱没有分开,自然也在“九族”之类。
隆庆帝念及洛桦平乱有功,为表“宽仁”,功过相抵,没有砍掉洛桦的脑袋,只是也没有让他官复原职,只给了个锦衣卫小旗的虚职,日常走仪仗,毫无实权。
章华听说后气愤不已,直嚷着要找皇上讨个说法——凭什么韦放那种只动嘴皮子的人都能进内阁,而洛哥出生入死击溃叛军的人却只能去扛旗站岗?
洛桦表现得丝毫没有介怀,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办法的事,谁让洛蔓是我堂姐呢?皇上没有杀我全家已是格外开恩,你少闹腾。”
这?可不像洛哥的性子!章华满腹疑问回到国公府,他爹听了这?话?,捋着胡子沉吟半晌,拍着小儿子的肩膀说:“他现在拖家带口,肯定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乖张——他也算是长大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章华两眼朝天,给他爹一个华丽丽的大白眼,“我为什么要长大?我爹是世袭罔替的国公爷,我哥握着东南沿海的兵权,我姐是皇后,我一个侄子是太子,一个侄子是亲王。有你们在,我做个纨绔一辈子吃喝玩乐岂不快哉!”
定?国公幽幽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看?得章华心里发?毛。
“你、你干嘛?”
“没什么,你爹就是挺羡慕你的。”
“切……老东西你有屁快放!”
“儿啊,你还记得皇上从南边带来的那个女人吧?”
“记得啊,上次我去看我姐,她就站在旁边,低眉顺眼的,求我姐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府。”
“呵呵,她有了。”
“有,有什么了?”章华猛然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嘴巴长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谁、谁的?总不能是皇上的!”
“不是他是谁?”定?国公眼神蓦地变得犀利,冷笑道,“皇上膝下两子皆为你姐姐所出,咱家控制着东南驻防,且我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外戚势大,他表面上亲亲热热,心里还不定?怎么提防咱家!”
“不、不会吧,没有咱们一力扶植,他怎么可能登得上皇位?”
定?国公没有解释太多,只用慈爱的目光上上下下扫着小儿子,良久才拍了拍他的头,长叹一声:“当?个傻子真好啊。”
二月十四已是早春,老天爷仍执拗地降了最后一场大雪,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唯有手持兵戈的将士来回巡逻。
看?天色还不到午时,但许多店铺都已上了门板歇业,寒风掠过空寂的道路,卷起的雪粒子如沙尘般在地上东飘西荡,枯枝败草随风发出沙沙的响声,更添一层肃杀气息。
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掩盖掉车内的细细私语。
傅昭躺在洛桦的身上,头枕着他的腿,怀抱着他的腰,撒娇似地说:“我绝对不害怕,让我瞧一眼可好?就一眼!”
洛桦面有难色,很是做了一番斗争才道:“远远地看看?就算了,虽叫做菜市口,日常也卖菜,但也是刑场,阴气邪性,冲撞了你可不是好玩的。”
傅昭嘻嘻笑道:“有你这?个大杀神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我才不怕呢。”
没了洛蔓的庇护,原安国侯府一众人自然也难逃法网。小佛堂枯井案定?案,几个主犯判斩立决,经隆庆帝亲笔勾决,今日菜市口行刑。
傅昭没有落井下石的恶趣味,她只想亲眼看着太夫人刘夫人死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去自己上辈子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