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们也都颇为直率,打起凌锦韶来毫不手软。
晚上凌锦韶趴在账中的床上,夏千凝给她擦跌打药酒。她揉着她的腰啧啧道:“十七,你这腰可真细,简直是不盈一握。我若是男子,一定爱不释手。”
凌锦韶哼哼道:“你这话怎么那么似那些纨绔子弟?”
“军中待久了,学些污言秽语也是难免的。”她的手沾着药酒揉到她的背上,“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着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功夫?”
“我出宫的时候在郊外遇上一伙歹人打劫,幸好有一个戴面具的侠士路过,我就拜了他为师。”
“那你可知他的身份?”
“他是个哑巴。”
“来历不明,你可别被他骗了。”
凌锦韶叹了口气:“他失踪了,两年前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瞧着凌锦韶有些失落,夏千凝凑到她耳边道:“那不如你拜我为师,以后我教你功夫?”
凌锦韶摇头:“不行,这样会乱了辈分。”
“那你想不想上战场玩儿一玩?”
凌锦韶顿时有些动心,她那时还不太懂战争的残酷。来到边关时,两方也在休战期,所以只是觉得新奇。
“想。”
“那你应允我,从战场上下来便拜我为师!”
凌锦韶用力点了点头。夏千凝替她披上了衣服,细细嘱托她明日该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她便给了她一身盔甲让她跟在自己身侧。凌锦韶蒙上脸,在夏千凝面前转了一圈:“如何?可有几分女将军的模样?”
夏千凝忍俊不禁:“你这语气分明是在问,我穿上好不好看?真像个娘们儿。”
凌锦韶吐了吐舌头,学了她劈开腿大马金刀地坐着。夏千凝连忙将她的腿合拢,生怕教坏了公主。
此次说是上战场,其实是大军派了一支精锐前去刺探军情,夏千凝负责带领一队人马在后方接应。她们远离战场,基本不会遇上敌人。若真是要上战场,她也不敢将人带上前线。
凌锦韶亦步亦趋跟在夏千凝的身旁,腰间配着剑,神色还颇有几分紧张。夏千凝笑道:“十七,一会儿若是遇上了敌人,你会不会吓得哭鼻子?”
凌锦韶瞪她:“我才不会!我——”
话音未落,一支箭忽然擦着耳朵而过。夏千凝瞬间变了神色:“有埋伏!众将士听令,变换阵形!”
方才看起来还颇有些怡然自得的军队经历了片刻的慌乱之后立刻整肃起来,她们身处一片山谷之中,无论是被俯冲还是夹击都十分不利。
凌锦韶也知道事情不妙,正要勒马紧跟夏千凝,她却一把将她拎起来放在了她的马背上:“你抓紧我,我护你撤退!”
无数的箭簇飞出,盾牌支起,但仍有人中箭倒下。她惊慌地对夏千凝道:“阿凝,她们...她们是不是死了?”
夏千凝没有出声,听到敌军突袭,立刻收起盾牌迎敌。凌锦韶不敢多看,闭上了眼睛,尽量将自己的身形缩小。
可敌军越来越多,她也发现了,这些人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夏千凝面色冷峻,军中一定是出了叛徒。否则怎会有人知晓公主在此?
倘若凌锦韶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夏千凝挥舞着红缨枪奋力杀将出去,纵马狂奔。身后一群人策马追上,他们挥舞着套马索纵马扬鞭穷追不舍。
凌锦韶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这般的杀戮竟然是因她而起么?昨日还与她演武场上较量的女子,今日便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
她对夏千凝道:“阿凝,他们...他们若是想抓我便抓吧。这么多人因我而死...不值得......”
“她们不是为你而死,而是为了黎国的公主而死!身为一国公主,倘若被俘,你可知是何等的屈辱?”
凌锦韶有些哽咽道:“倘若...倘若我真被抓了,我一定先行自我了断,绝不会让黎国蒙羞!”
“放什么狗屁!你要是敢自戕,我掘了你的坟!”
凌锦韶被吓了一跳,小声嘟嚷道:“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不至于吧......”
夏千凝被气笑了,她一面策马狂奔一面道:“你记住了,在我军中是不许任何人自戕的。即便是你真的被俘,甚至是失了清白,也都无关紧要!那种东西都是男人们给女人戴上的枷锁,它一点也不重要!”
凌锦韶一时间没了言语,她后来才知道。夏千凝军中起初也会有女子被俘,落入敌营之后便是百般□□。许多人即便是后来回来了,也纷纷自戕而死。
于是夏千凝立下了军规,女子自戕,给家中抚恤金尽数收回。但若是被俘之后活了下来,便会多加抚恤。同时禁止任何人有所妄议。
她曾有一次带了几名女将回朝,朝中有人指指戳戳,议论她的一名属下不能守贞,被敌军□□后竟然还苟延残喘。她当场斩下了那人的头颅。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妄加议论。
夏千凝带着凌锦韶冲入了一片树林之中,眼看着就要将人甩脱,凌锦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落下。
下一刻,一个绳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用力一扯。一瞬间,她只觉得两眼发黑,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拉扯着与夏千凝分开。
她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脖子几乎要断掉。夏千凝调转马头冲了过来,与那些人拼杀了起来。
凌锦韶半晌才喘过气来,将绳索挪开,喉咙火辣辣地疼。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忽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目。
这个人,便是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