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妍妍好不容易把准备好的稿子背完,PPT放错了好几页也没发现，她?吐出一口气，雀跃涌上心头。
傅允波答应她?了的,只要面子上糊弄过去,之后就直接把她?调到他身边做秘书?,这?些杂活根本不用她?做。
汪妍妍看向后排的正中央，徐稚如往常一般，神情疏淡地坐在那里,眸里是一片清凌的冰湖。
她?下意识抬起下巴。
她?就是抢了徐稚的东西,那又怎么?样呢？
凭什么?徐稚总是自然而?然地被人环绕着，就好像天生的发光体,而?且她?似乎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那么?浅淡地笑笑，所?有人就都?会看向她?。人来人往,既无欢喜，也无怨愤，她?就那么?孤傲地生长着。
从第一眼开始,她?就不喜欢徐稚。她?明明穷酸又木讷，究竟有什么?好清高的？像一块木头一样不知道?讨好人，再好的样貌又有什么?作用？
汪妍妍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徐稚身上,一点也没发现现场气氛的凝滞——
因为做的东西叫人惊喜，讲得却又漏洞百出,报告中所?展露出的深刻见解与生疏的陈述情况判若云泥,没有人不感?到奇怪,谁也不愿意第一个提问，更不知从何?问起。
也有猜到些许的人偷偷打?量两位大领导的表情，看是否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傅允波明面上自然要避嫌。
汪妍妍是他的人没错,但?也仅此而?已。只要没人点破和质疑，他也无须多言。
程晏也一言不发，面上波澜不起。他若无其事地将?眼镜摘下，一支钢笔在指间不紧不慢地转着，彻底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徐稚划过那个漠然的背影，明知他不会开口，心尖上却还是无声无息地渗出一滴落寞来，掉入平静幽深的潭水中，发出“滴答”的一声轻响后，消失无踪。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笔下的“公平”二字时，心里有多震撼。是从那天起，她?对这?个世界鼓起了满腔勇气。
可他却全都?忘了。
再回到汪妍妍稀里糊涂的脸上，徐稚眸中有暗光淌过，仿若在研究一个跳梁小丑。想了想，她?笑吟吟地向一位比较和善的HR举手示意：“老师，我可以提问吗？”
她?发誓，她?这?辈子从未如此满怀恶意过，被欺骗的失望和被算计的冷意一寸一寸爬上心头，她?懒得去思考该如何?隐忍，只想宣泄胸腔内喷涌而?出的愤懑。
负责控场的HR正愁场面尴尬，但?缺了提问环节在流程上又不合适，徐稚的话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其他人出于种种原因有所?顾忌不想问，但?在场的同批实习生也可以问啊！
他亲切地点头同意：“当然可以。”
徐稚目光投向汪妍妍，见她?忐忑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唇畔终于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小偷就应当慌乱。
这?才叫公平。
汪妍妍朝傅允波投去求救的目光，但?傅允波可以帮她?暗箱操作，怎么?可能让这?见不得光的关系摆到台面上。
徐稚轻笑：“汪同学?，请问做市场容量估测的这?些数据，是从哪个数据库里获取的呢？”
听完她?的提问，HR长舒一口气，徐稚倒是半点没有刁难对方的意思，只问了个很基础的问题，几个字就解决了，不可能答不上来。
但?他没料到，汪妍妍还真就答不上来，支吾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涨红了一张脸，“……我……这?个我忘了。”
徐稚耸耸肩。
她?还真就是在刁难汪妍妍，初稿送上去的材料，她?还没来得及标注数据来源，这?个估测里假设细如牛毛，汪妍妍怎么?可能搞得懂？如果她?问的是文章逻辑、思路要点，还能让汪妍妍糊弄几句，但?这?种客观性的问题，她?没做过，就是不可能知道?。
徐稚叹了口气，善解人意地跳过这?个问题：“那文中第二个部分提到的问卷数据，你发放的对象是哪些人群呢？”
“……这?个……这?个……真的不记得了！”
“我看文中第三个部分也提到，图表制作似乎采用了比较特殊的工具，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
“文中最后一部分，摘录了与‘某公司董秘’的访谈记录，请问是哪个公司的哪位董秘呢？”
“………………”
她?问得一个比一个简单，仿佛是在试探汪妍妍的下限一般。
汪妍妍脸上的羞恼怎么?也掩盖不住了。徐稚一番问话几乎要把她?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但?此刻，她?更怕徐稚一句话直接拆穿她?。
不可能的，傅允波就在场，徐稚绝对不敢冒着得罪傅允波的风险戳破这?个事实。她?不敢说的，一定不敢说的！这?份报告，徐稚只能让给她?！
在场的一部分人表情逐渐凝重，不知道?当初面试怎么?会筛选出这?个水平的实习生来，连答辩报告看起来都?是代笔的，另一部分知道?些内情的，都?暗自憋着笑。
程晏也撑着额头，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她?现在简直就凶狠得像只小狼狗，嗷得一口咬上对方，不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就绝不撒嘴。挑衅得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回头被记恨上。
但?听着她?一句接一句看似无辜却格外刁钻的问话，最终还是忍不住低笑出声来。
真是个促狭鬼，让她?出一口气也好。
直到傅允波坐不住了，徐稚才抢在他之前?及时收手，看似适可而?止地微微一笑：“我就这?些问题，谢谢。”
没再点明什么?，仿佛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汪妍妍失魂落魄地下去后，徐稚抱着自己的电脑上台，她?没用准备好的U盘，而?是直接把接口插在了自己的电脑上，打?开刚刚更新过的PPT。
徐稚的题材极其新颖，所?选取的行业势头正足，是未来领域内的热点。
她?的案例提的也是市场上发展最强劲的两个独角兽企业，国内的志拙和国外的LightStone，这?两家公司都?相当低调，但?她?居然能摆出非常详细的数据，让在场的业内人士都?颇感?意外，纷纷抬笔记录。
她?语速平稳，舒徐从容，嘴边隐隐勾起一小个弧度，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
这?抹笑意不带温度，本该令人生厌，但?配上她?清冷的眼神和专业的阐述，却莫名让人觉得她?配得上这?股傲气。
徐稚的目光在傅允波和汪妍妍身上都?刻意停顿了几秒，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笑意愈发嘲弄。
只有在经过程晏时，她?淡漠地掠过去，丝毫不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