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心定
林海与徒景之乍然相见,心中喜悦之情压过了一切。
他本来自诩想得明白看得清楚,总觉得当初对徒景之的思慕过了这几年已经淡了。这几年他安心读书,在朱轼看来,以林海如今的实力,下一场会试便是不能入得三甲,也断不会名落孙山。如此一来,林海也曾设想过日后真的金榜题名,必然会与景之见面,不如到时候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今日真正见了徒景之,看到他这几年并没什么变样的样貌,只除了看着自己的眼神、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才发觉什么理性思维早没影了,满眼满心的,都是面前这个人。
他只抓着徒景之的手臂,连叫了几声“景之”方才停了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闭上,只觉心中万千喜悦无法表达,面上一个劲儿地笑,抓着徒景之不放手。
徒景之也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林海叫一声,他便应一声,林海不叫了,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两人只顾看着对方,竟呆立了半响。
直到高有道和金立清了场跑回来,看这两位还是呆傻充愣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暗叹。金立自是不敢上去叫人,更捂住了一旁石墨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
还是高有道只怕更深露重,这两位哪一位着了凉可都不得了,只得出头做个恶人。他从司徒偃幼时便随侍身旁,司徒偃的大小事情,便是瞒过天地也瞒不过他,景德十八年司徒偃微服中毒时,也是高有道在身边照料。司徒偃与林海之事,高有道可说是最为明了的,他眼看着主子这几年来虽然依旧在朝堂和后宫中英明神武,可私下里多了许多儿女情长的情态。这次南巡,高有道心里暗暗求神拜佛,祈祷林公子能回应主子,不然还不知道主子会做出些什么来。
如今看到两人的样子,高有道自觉神佛有灵,林公子心里分明也是有主子的嘛……他看看跟着林公子出来的石墨、金立,又看看跟着皇帝出来的十几个随从,暗叹一声,知道除了自己,更没旁的人敢去招呼那两位了。
高有道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更深露重,还请老爷和林公子移步为上。”徒景之先反应过来,他反握住林海的手,道:“夜已深了,虽已入夏,夜里还是寒凉。如海穿得单薄就出门来,怎的如此不在意身子?”
林海也终于缓过劲儿来,他用力握了一下徒景之的手方松开,笑道:“我出门时也没想着竟会逛到这般时分。”
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终究是我与景之有缘。”
徒景之如今见了林海本人,自觉诸般心事都可放下,又听得林海如此说,心中喜悦更甚。待恢复清明,才发觉时辰业已不早,唯恐林海着了凉。他身后的随从都是有眼色的,这时便将一件斗篷递过来。高有道要给徒景之披上,徒景之却不理会,他伸手取了过来给林海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道:“今日夜已深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先回家去,待我再约你吧。”
林海神态自若,由得徒景之为他整衣,混不管一干人等除了高有道皆惊掉了眼珠。他心中受了这一时巨大喜悦的冲击,也想回家去好好想想,便由徒景之陪着走回华棠院的门口。徒景之直到林海进了门,方才回转行宫。
过了两日,有位徒老爷命人往清风朗月别院递了贴子,只道是姑苏故人来得扬州,要与林公子叙谈。林谨知自来不管这些,儿子大了,早就可以独当一面,要会友什么的能和自己说一声那是对父亲的尊重,就是不说也没什么要紧,便让人直接去华棠院就是。朱轼那里却是两样心思,他自从听说圣驾南巡的消息,就怕这回不是林海不断,而是那一位不断。等圣驾驻跸扬州行宫之后,甄应嘉那里忙得人仰马翻,他偏凑过去趁机询问些琐事,听闻圣驾每日事务繁多,并不曾单独出游过,才算放下心来。只道林海已经揭过此心,圣上那里日理万机,此番南巡应是只为了河工海塘、江南吏治,恐怕也没什么旁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