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夜了,外头狂风呼啸着,凤仪宫的灯已经歇了,庄婉和周旭各自卷着一床棉被躺在凤仪宫内殿里金丝楠木雕龙凤呈祥的大床上,周旭睡得极安稳,庄婉却微微蹙着眉,一手不自觉地抚在胸口,微微喘息着。
“娘娘?”守夜柳月觉出了不对,连忙掌灯来开了帘子,轻声唤醒了庄婉。
庄婉从梦中醒来,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一手按着急促跳动着的心脏,一手握着柳月的手,道:“我?没事儿,做了个梦,你去倒点儿水过来。”
柳月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着庄婉的面色,一手摸上了庄婉的脉,然后才微微放心,轻轻起身。
“好些了吗?”几个月来在庄婉身边都不会?熟睡的周旭已经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庄婉,一面摸了摸庄婉的手,彻骨的冰凉。
他微微皱眉,此时柳月已经端着一盏兑了蜂蜜的温水过来,让庄婉小口小口的喝下。
等庄婉觉着缓过劲儿来,已经过了约有一刻钟的,周旭见庄婉面色稍稍恢复了些,这才微微放下了心,一面对柳月道:“去灌个汤婆子过来,你家主子手上冰凉的,满身都是虚汗。”
“是。”柳月点头答应了,汤婆子暖壶一类的东西寝间都有,但要是灌汤婆子,还是要用上滚滚的热水的,而?烫着水随时用来补充的小吊炉却在内殿入门的地方,她忙披了一件棉袄子,拿着小巧的汤婆子出来了。
半夜里折腾的这一场如今在凤仪宫时有发生,并不会?让人多心经,但却会让人觉着焦虑。
等庄婉再睡下了,柳月轻轻将朱红色富丽牡丹的纱帐放下,自己则在寝间的熏笼上重新躺好,此时熏笼里已经会?稍稍点上些许炭火,或许没有冬日里烧的滚热那么暖和,但是铺上一层厚垫子,盖上被子,睡起来也是绝对暖和的。
眼看着入了冬了,庄婉又要操办起宫中冬季份例发放的事务,每日忙忙碌碌的,但是水月三人已经打理好了大部分的事务,她和往年比起来确实?是轻松了不少了。
“娘娘,尚服局的人已经把裁好的冬衣首饰带过来了,外殿摆着呢,等您过去过目。”水月打帘子进来,对着歪在炕上看账本的庄婉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
庄婉随手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端起白瓷红梅纹的茶盅抿了口热热的茶水,道:“走吧。”
一路伴随着宫人的请安声,庄婉微微低头从连接连内殿外殿两边的长廊尽头的拱门里出来,一下就见外殿这种面阔五间的大屋子此时已经被堆满了一大半儿,乍一看满地都是蒙着绸布的圆盒和箱子。
这样的场景乍一看是很惊人,如今却也适应了,庄婉款款走上台阶,在紫檀木嵌螺钿的宝座上做好,对着福身请安的女官们施施然地挥了挥手,道:“起来吧,有话快说。”
众人对此都习惯了,按照各自的次序上前一一叙说,然后再将东西展示出来让庄婉过目,等到庄婉轻飘飘地点点头,这才依次收好,外头早就有她们带来的成?排的内侍女官等着,此时就内侍抬着东西,由女官领着分给各处。
宫中分派份例的时候往往是最热闹的,各宫宫人都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了,见?送份例的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然后就又是热热闹闹地往里送,主位嫔妃或是正得宠的尚且还会?矜持些,但平常靠着份例吃饭的早就出门盯着那东西看着了。
东西要先在正殿给主位嫔妃过目然后再送到各个嫔妃的屋子里,这里头自然是有手脚可做的,碰上不要脸的主位嫔妃,硬挺着被人笑话也要苛扣下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庄婉管理嫔妃们在大处上还是很严格的,所以那苛扣东西的主位嫔妃自然也没讨着好儿,被剥夺了好不容易升上来的位份和得来的封号,乖乖回原来的屋子里待着去了,苛扣下的东西也都成倍地吐了出来。
对于这样重要的日子,碧莹却仍然是安安稳稳地坐在碧莲殿里穿针引线地绣着一个小巧的荷包,看起来淡定非常。
一旁的安娟用大铜箸子拨了拨小熏笼地点着的炭火,然后将盖子盖好,与碧莹道:“这回发放的月例便是冬日里的份例了,按照您如今的位份,想必还会?有一些上好的红萝炭,也算是一桩幸事,不然只能用黑炭,也并不如红萝炭舒适。”
“这倒是实在的,要跟红萝炭比起来,黑炭实在是呛人了些。”碧莹手下动作不停,仔细地看着龙纹刺绣,这东西要真出来什么?差错,那可真就是活不下去了。
安娟抿唇笑笑,一面又道:“陛下也是真疼主子,那一次大晋封虽然没有主子的份儿,却在后头独独晋升了主子的位份,虽然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美人,但与七品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了,这就又是一个层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