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洞里手机亮了,是大卢的发来的消息。
-大,视频demo被打回来了
-用那啥的部分不给过,非要打码,整个视频都废了,你看看年?前抽个空吧
大卢给雁升当?了好几年?助手,挺能干挺老实???人,是公司这边跟雁升走得比较近的。大卢平常天天喊他老大,其实?比雁升大了将?近十岁。
对?此雁升上?次录视频的时候开玩笑似的提了??嘴,大卢顿悟,就此改称老大为大。
雁升挺头疼的。
他说的“那啥”就是雁升上?次在野外录视频,演示胳膊受伤后拿套儿剪掉顶端当?防雨防泥灰的止血带,这内容??开始是策划要求的,结果拍出来不过审。
-大,你有时间?不?
雁升放下手机想了想,十二?月份的话倒是有个非常好的时机。
-行,下个月七号
大卢回了??个收到的表情。
非常正直的??位助手,据雁升所?知公司很多人整天拉小帮派,??群主播和助手聚??起乌烟瘴气,聊些有的没的八卦,尤其喜欢嘴女主播,猥琐吧啦的。
雁升就是这群主播里的??股清流,无论是视频内容还是其他什么的。
等明年?解约就能去正经点儿的公司,或者试着自己单干。粉丝流量已经稳定了,也就不再需要平台合作引流。
放学后班里人憋了几节自习的兴奋劲儿??下子都释放出来了,窜出教室的速度飞快,两遍放学铃还没响完教室就差不多空了。
雁升慢悠悠地往书包里收拾进去两张导学案,然后拾掇了??下桌子,又坐位上?玩了??会?儿手机才走。
身边空荡荡的,非常安静的放学路上?。
??个人走过又黑又长的走廊,??个人绕到楼后经过自行车棚,??个人顺着马路往家属院走。
路灯映着,显得挺落寞。
贺中鹤躲??排自行车后头看着,??路悄悄跟过来,他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
车棚附近这会?儿没什么人,空旷安静。
正要偷偷摸摸起身躲到前边公告栏后头,雁升突然转过头:“出来吧。”
贺中鹤吓得??偏身子碰倒了身前的自行车,然后各种自行车电动车就成了多米诺骨牌,??溜倒了下去,非常丝滑。
??地躺得安详但发出惊天防盗警报声的车子中,他无措地站着。
两人隔着滋儿哇乱响的车进行了长达五秒的世纪对?视,然后贺中鹤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扶车。
雁升叹了口气,走过去帮他??起扶。
其中??辆是老郑的小电瓶车,粉色的,车把上?挂着??把小葱,车筐里有袋豆腐。
估计是早上?买的忘了拿,小葱都蔫了,豆腐看着也干巴巴的。
贺中鹤扶的时候没忍住笑。
笑完后迅速收住声音,回头看了雁升??眼。
教学楼顶的大白炽灯下,雁升漠然的表情非常清晰。
贺中鹤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
扶完最后??辆车,他跟上?已经朝家属院走的雁升,跟他并排。
从车棚走到后门?,雁升面无表情,全?程沉默。
贺中鹤实?在憋不住了,咬咬牙,在雁升掏门?禁卡的时候??个跨步站到他面前。
雁升放下拿钥匙的手,看着他。
“你生气了吗?”贺中鹤跟他对?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次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讨软似的。
杜兰珍惯着他,从不打骂他;他朋友也多,很少闹矛盾,就算??言不合了,他也潇洒saybye-bye,犯不着求和,哥就是霸王自信放光芒。
现在却软不溜的,问雁升生没生气的时候语气里竟然有点儿怯怯。
然而雁升没回答:“染头发了?”
语气淡淡。
“啊,染了纯黑,早知道就染褐色什么的了,这黑得不太自然……”顺着说到这儿,贺中鹤才发现话题被雁升成功带跑了。
“挺好。”雁升依然面无表情,点点头,继续拿起钥匙串找门?禁卡,刷了??下,进家属院。
贺中鹤有点儿窒息,他跟在雁升身后痛苦又尴尬地龇牙咧嘴??秒,然后又往前??步拦住他:“你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雁升看着他,没说话。
贺中鹤被看得心慌,如果这场面是动画片的话他肯定是??截??截矮下去的,脸都缩领子里那种。
这歉不好道,怎么解释都不对?劲。
贺中鹤还是如实?说了:“我没想瞒着你,那天晚上?我嘴欠了??句,不是……真想耍你。”
“我就是怕彼此知道了这事?儿后都有意识保持距离,或者相?处起来小心翼翼怕尴尬。”
“真没耍你的意思?,别生我气了……”贺中鹤眨眨眼,面子都不要了,“雁升哥哥。”
旁边有拿着小收音机的大爷走过来,两人把堵门?口了,雁升按着贺中鹤的肩把他往旁边小花坛带了带。
对?站着沉默了??会?儿,??直到收音机声音逐渐远了,然后消失。
雁升终于开口:“我觉得我应该是没瞒过你什么。”
“我”和“你”咬字很重。
生气了这是。
“是。”贺中鹤低声说完,点了点头。
那你还说你在大鸟转转酒吧打工。
差点儿蹦出的这句他憋住了没敢说出来。
这是雁升第??回对?他表露出生气的情绪。
贺中鹤发现自己挺怕他生气的。
不是说怕你火了跟我狠狠打??架那种,而是怕气着气着直接给人气跑了。
“你要是不想继续的话,”雁升说,“可以??直瞒着,不用告诉我。”
贺中鹤愣了愣,接着心脏狂跳起来,这个“继续”说得模棱两可,但贺中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继续”。
“但是你告诉我了。”雁升看着他,声音很轻,“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别老给人个残影,让人捉摸,让人雾里探花。什么事?儿说开了都轻松点儿。”
“我……就是……”贺中鹤觉得这个氛围非常让人想狂吼着逃跑,他顿了顿,“想继续。”
雁升挑了挑眉,看着他。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贺中鹤艰涩道,“但有些事?儿我自己可能也没太闹明白,你懂吧。”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知道了。”雁升再开口时语气是微微扬着的,他扒拉了??把贺中鹤??头乌黑的毛,走在他身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