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刚才自己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话。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经常有这种感觉,老妈有时候会有点偏激,说话很怪,但细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病态,对,就是有点病态,神经过于敏感。
站走廊里化完了一颗薄荷糖,贺中鹤才往回走。
回到教室的时候,雁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位上了。
这时候教室里几乎没人,除了他俩只有一个男生趴在桌上看书。
贺中鹤站到雁升旁边,等他让自己进去。
等了一会儿雁升一直没反应,贺中鹤刚才跟老妈吵架的不爽还积在心头,他不耐烦地伸手想碰碰雁升,却发现他面前摆了个小镜子。
敢情是学霸搁这臭美呢?
然而他桌上的碘伏瓶子被打开了,一张摊开的纸巾上摆着几支棉签。
贺中鹤绕到后桌庄媛的位置上坐下,伸头看雁升换无菌贴。
“我操!”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你这够狠啊怎么弄的?”
贺中鹤之前只知道雁升耳朵那儿有伤,也从石宇杰那里听说他还去耳鼻喉科缝合过,但他没想到这个伤如此骇人。
从中间到最底,右耳整个耳垂是豁开的,豁口并不平整,细密扭曲的缝合线旁还有一点褐红色的息肉。
不能说是耳垂有伤口,而是整个耳垂就是个伤口。
“没事儿。”雁升朝左偏着头,对着镜子涂碘伏。
棉签一下下戳在耳垂上,手劲挺大,看得贺中鹤心惊肉跳。
“哎哟我操,行行好让我来吧。”贺中鹤伸手,“给我。”
雁升犹豫了一下,又抽了支新棉签蘸了碘伏递给他。
贺中鹤站起身,趴到庄媛书立上,翘了个兰花手,用两根指头小心地从雁升手里接过棉签。
……但还是碰到他手指了。
贺中鹤心里当然坦坦荡荡,但他说到底也是个弯得不能再弯的纯gay,跟不熟的人发生这种微妙细小的触碰,他还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别动哈。”他一手按着雁升耳廓,一手轻轻往缝合口擦碘伏,“擦疼了跟我说。”
这话一说出来贺中鹤差点想拔下来自己的舌头。
“嗯。”雁升倒是挺乖地应了一声。
正午光线很好,虽然离着窗户十万八千里,但这么近距离看雁升,能发现他皮肤不错。
眉下有颗很小的痣。
眼角上挑的弧度很好看,是个内双。
鼻梁挺高的,还直。
还……挺耐看。
两人挨得太近,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别喷到雁升脸上。
正心猿意马地给他擦着耳朵,雁升突然说:“憋坏了吧?”
“嗯?”贺中鹤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喘口气儿吧。”雁升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我有那么吓人吗。”
“操!”贺中鹤猛地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直起身来指着雁升,“你是不是想再干一架!”
清完伤口换上新的无菌贴,两人又回到平时的相处状态。
喝奶刷题。
喝薄荷水背地图。
贺中鹤觉得自己都是帮他清过伤口换过药的人了,雁升也跟他开了让他不怎么愉快的玩笑,理应关系应该更……更近一点才对,至少闲着没事儿随便聊两句的程度还是可以的。
但雁升就像个会自动愈合的大豆荚。你剖开了,他就让你往里看一眼,你看完这一眼,他就又马上闭合了。
想当初贺中鹤跟石宇杰勾搭上一点儿也没费劲,两人互相看了对方的白卷后一拍即合,从初中铁到了现在。
所以说朋友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贺中鹤偏头看了一眼大豆荚,大豆荚正飞快地刷着文综选择题。
估计等哪天老郑把他俩调开了,贺中鹤这辈子都不会再跟雁升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