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转一次,不够你说。”雁升又看了一眼运输笼,麻药劲儿还没过,猫在里面蜷着。
“我家不是猫用五星宾馆。”贺中鹤点了退款,“这位大款儿您到底为什么让我养啊?”
“家里不让。”雁升答得很简短。
贺中鹤想起前几天在咖啡馆,他父母就没给他过成年生日。
还不让养猫。
而且看他这样家里也肯定不差钱。
就挺难琢磨的。
不过贺中鹤也没有闲着没事儿琢磨别人家庭的癖好,他叹了口气:“给它起个名吧。”
雁升偏了偏头,作思索状。
夏天特有的橙红色霞光往他侧脸上这么一打,很有感觉。
“别说咪咪。”贺中鹤迅速打散掉脑子里冒出来的“咦有点儿小帅”的想法,抬手指着他。
“那没辙,想不出来了。”雁升说。
“给你个提示,你看它鼻子两边。”贺中鹤说,“快转动一下你学霸的脑子。”
“胡子?”
“什么破名儿。”
“胡……胡胡?”雁升试探着说完,皱了皱眉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贺中鹤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你起名的天赋值是负无穷的。”
雁升也勾了下嘴角:“你起。”
“就胡胡了。”贺中鹤对着落了半截儿的太阳宣布。
飞狗用只能看见残影的速度,从沙发窜到隔断再到玄关的鞋柜上,循环往复已经六七次了。
“狗啊。”贺中鹤语重心长地跟飞狗说,“咱家来了个新妹……弟……我先看看。”
胡胡麻药劲已经过了,刚抽完腹水清完肠还很虚弱,侧躺在笼里安静地睁着眼。
“好像是个弟弟。”贺中鹤无视飞狗嗷嗷的抗议,“你不能咬它,也不能不教好,不能领着弟弟到处乱窜,而且要让着点儿弟弟,懂吗?”
飞狗又一个猛扑,差点把贺中鹤手里的运输笼扑掉。它支棱起尾巴,向后缩着身子蓄力下一波攻击。
“行我知道要求太高了,别咬它就行。”贺中鹤把飞狗关进阳台。
杜兰珍这时候回来了,一进家看到多了个笼子,还以为是贺中鹤给狗买的:“飞狗终于要吃牢饭了吗?”
“不是。”贺中鹤招呼老妈过来看,“猫。”
“啊!”老妈一声惊呼,“这么小!”
“先别碰,肠胃有点儿毛病刚做了个微创。”
“能养活吗?我听人说猫不如狗好养。”老妈有些担心。
“只要狗别作妖就能。”贺中鹤其实也很头疼,“这猫的亲爸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它。”
“它爸是谁?”老妈没听懂。
“我一同学。”贺中鹤说。
胡胡身上的小毛病很多,从耳朵到鼻子到嘴都需要涂药。因为耳螨太严重不好清理,被兽医剪去了耳朵上的毛,眼角还有两道褐色的痕迹,看上去丑兮兮的。
身上有伤口不适合闷着,贺中鹤直接拿防潮垫铺到地上,暂时充当猫窝。
胡胡出乎他意料的乖,搁到哪就在哪趴着,听见动静就动动耳朵睁眼看看,也不怎么叫。
贺中鹤拍了张照片发给雁升。
-[图片]
-请这位家长,看看你寄人篱下的孩子
雁升坐在书桌前,点开照片看了半天,猫伤口被贺中鹤用碘伏又擦了,药膏也抹得均匀。
-我把狗关起来了,猫好之前不会让它俩待一起。
还挺细心的。
其实雁升也没想到贺中鹤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养这只流浪猫,他原本打算找家猫舍寄养的。
他跟贺中鹤说的“家里不让”倒是真的,别说一只猫了,这个家什么也容不下。
包括他自己、包括雁德强、包括朱玲。
这几天雁升一直住在家里,雁德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朱玲整天都是恍惚的状态,还一点就爆。
他没问朱玲雁德强去哪了,没问他怎么不回家。
雁升跟他妈唯一的默契就在这儿了。
他把反手把手机扔到床上,摘下耳机退了退椅子,仰起脖子闭上眼。
小时候被雁德强拧断脖子的那条狗他还有印象。
那是条小土狗,雁升小学一年级时跟家里闹了很久想养狗,雁德强和朱玲连劝说都没有,直接俩字儿“不行”,最后他自己从乡下亲戚家要来了一条狗。
小小的一只,摸上去毛茸茸软乎乎的,还能感受到它的呼吸。
刚断奶不久的小狗夜里特别能嚎,雁升半夜被惊醒,就在雁德强和朱玲的骂声中摸着黑去安抚它。
他每天放学都会神气地跟小伙伴们说,今天不能跟你们玩,我要早回家照顾我的小狗。
然后飞奔回家,喂小狗吃东西,看它趴在窝里睡觉,把手放在它身上感受它的体温和呼吸。
直到有天,他像平时一样跑回家冲到狗窝跟前,小狗没叫也没动。
雁升疑惑地把手放到它身上。
小狗已经凉透了,是硬邦邦的,也没有起伏的呼吸。
雁升颤抖着把它抱出来。
小狗脖子被拧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眼还半睁着。
他吓得一下子把小狗扔回了窝里,跌坐在地上又伤心又害怕,嚎啕大哭。
然后他看到醉醺醺的雁德强推门进来,一身酒气站在门边。
雁德强脸上通红锃亮,他对着自己大哭的儿子笑起来:“爸爸帮你杀了小狗,死了就不叫了,一样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