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珍买完药回来后让贺中鹤下车:“外边很凉快,散散步去。”
这条街贺中鹤没怎么来过,就很久之前跟石宇杰来这儿被人约了次架,一整条街的居民楼,底下零零散散几个门头。
“怎么想到作弊了。”杜兰珍捏了捏贺中鹤的胳膊,“你妈我高中的时候就数学不好,每次考试都打一整张纸的公式。”
“那不挺累。”想了想密密麻麻的一张公式,贺中鹤有点儿想笑。
“后来就用熟了,毕竟打了太多次。”杜兰珍笑笑,“那时候是怕考砸了挨大人骂,你姥姥脾气一辈子就没好过,我小时候没少吃过她巴掌。”
“你呢儿子。”杜兰珍的声音越来越轻,“为什么作弊?这个第四名没人要求你去考,你就保持现在的成绩,留在这儿,妈能把你从十八岁到八十岁的路都铺平。”
“我知道。”贺中鹤有点儿紧张,他看着路灯下老妈没什么表情的脸,“我没寻思什么,就是那天……正好带了手机,考场上憋不出来东西难受,就搜了搜。”
杜兰珍没说话,跟他慢慢沿人行道走着。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杜兰珍显得很疲惫,脸色不太好。
贺中鹤吃完一把药又喝了杯维C水,全程盯着老妈,怕她再发作。
好在杜兰珍除了看起来有些恍惚外没什么异常,睡前她让贺中鹤给她拿了板扑尔敏。
“少吃药吧妈,有依赖性。”贺中鹤看她吃了两片扑尔敏和一粒褪黑素。
杜兰珍笑了笑让他去睡觉,其实她现在吃再多安眠药也没用了,每晚都是从半夜三点多迷糊到清晨六点。
高三第一天过得莫名其妙的。
贺中鹤心情不好,洗澡时间就特别长,站喷头底下一两个小时不出来。
他手上全是沐浴露,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儿,竟然成膜了。
他朝着这层泡泡膜吹了一下。
吹起来了,而且没破。
贺中鹤小心翼翼地继续吹气,吹得有点儿头晕了,泡泡还没破。
西瓜那么大的泡泡,吊在手心里。
怪有意思嘿,以前怎么没发现能这么玩。
正吹着巨大的泡泡吹得忘乎所以,突然听见楼道里响起关门声。
浴室离大门口近,一听就能听出来这声关门声的来源。
是对门。
一分神,泡泡破了。
贺中鹤叹了口气。
今天这些乱七八糟事儿的源头,就是调位时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脾气。
听到雁升关门声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云开雾散了。
自己莫名其妙窜上来火,就是因为雁升。
因为调位这事儿自己是不怎么情愿的,有点儿……不想跟雁升分开的。
而雁升变幻无常,上一秒还特意安后座帮着搬书,下一秒就云淡风轻你爱坐哪儿去坐哪儿去。
所以贺中鹤火了。我他妈刚觉得有点儿上你的套了,结果你不想要了,把饵一收,吹着口哨走了。
虽然深层戏如此丰富,但表面上来看,就是自己突然闹小孩儿脾气,冲雁升甩脸子。
估计雁升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惹着他了。
吹干头发,贺中鹤躺到床上,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弄清楚了,也就没那么闷得慌了。
他不是喜欢别扭的人,有什么感觉就说出来,心思都可以亮给别人看。
但这会儿他犹豫了,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儿别扭跟雁升挂上钩,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于是他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快一个小时,不知道怎么跟雁升开这个口。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闹别扭的,当时我那样,是因为你对我不再是你同桌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难过或失落,但我失落了,我还想坐你旁边,所以看你一脸无所谓的时候,我恼了。
又绕又矫情。
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贺中鹤打上去几个字,琢磨一会儿,琢磨到手机都自动熄屏了,再摁亮再琢磨,打打删删,怎么说都表达不到意思。
主旨就是对不起,咱不别扭了呗。
结果到最后也没组织好让自己满意的语言。
“……没完了。”贺中鹤泄了气,抹了把脸,把手机关机塞到枕头底下。
雁升倚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看着手机。
从半个小时前一直到现在,他手指没动,界面也没换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睁着眼睡着了。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笑了笑。
因为聊天界面最上方闪了半个多小时的“对方正在输入”终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