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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一百一十五章(1 / 2)


那一瞬间仿佛是?想了很多,却又仿佛很短暂来不及细想。

一年前的他就因负气,拖着北燕睿王爷坠马,保住了晋国的马球赛,却被太后?斥责,被大臣诟病。

其实这些年来,他意气之下做的事,实在不少。也一次次被太后?数落,与她?争吵,少年时恨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好在后?来遇见白昭容……罢了,都过去了。

他这般糟糕,远远比不得大皇子?,却捡漏捡了个皇帝当,他比每个摇头?叹息的大臣都更怀疑自己。可是?尽力地想证明给?自己看,却总有人告诉他,陛下你?又做错了,想当年大皇子?……

你?怎么总是?这么差劲……

你?看看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永远无所适从。

害怕又憎恶这个强加在身上的帝位。

既然在他人眼?里这般那般都是?错,那不如找一条对自己正确的路。

于是?逃出了深宫院墙,心却还在被撕扯着。会忍不住担忧朝廷里是?怎样,何太后?会怎样恼怒。可他无所适从,他真正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眉头?舒展,不再叹息,不再失望。

而这无所适从,真正如影随形,时至今日也不放过他。

他看着对面重重刀影之后?的十一王子?,那人脸上狼狈的血迹被风吹干,如鹰隼的锐利目光回视,他想起了自己还有皇帝的身份——在朝廷没有改立新君之前,他依然是?君主。

所以除了意气杀敌,他还要顾全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本身不怕死,他只是?害怕连他的死亡,都依旧会让人失望。那他这一生?,还能剩什?么呢。

萧怀瑾的马倒退了两步,在松软的沙石地上扬起小小的尘土。

可是?好不甘心……西魏王属意传位的儿子?就在眼?前,杀了对方可以导致西魏王室进一步的分裂动荡……他好不甘心!

萧怀瑾捂住了胸口,听?到天外传来杀声——叱罗托带兵杀回来了,没有人能阻挡他,他双目充血,口中大喊着十一王子?的尊号,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这个外甥。

好赖萧怀瑾是?从乐平一路打仗到了西关的,他看叱罗托一眼?,就知?道若是?自己对上叱罗托,没有胜算——他能杀到十一王子?面前,是?仗着马快、兵利、狠勇,而叱罗托比他多的,还有长年杀敌积累的战斗本能。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凉,脑后?一阵尖锐的兵器碰撞声,有人替他挡下了攻击。

“大帅!”身后?的人已经撑不住了,远处,流民的冲击阵也已全然溃散,死的死,逃的逃。

萧怀瑾再也不能犹豫,他狠狠一拽缰绳,踹了脚马腹:“撤!”

他方才一路杀来的太过锋利,短短的时间内,西魏的骑兵护卫还来不及递补,所以撤回的道路竟是?空的——被他杀空的。

于是?这马鞭一卷,已经撤出了百十丈开外,西魏骑兵见状,忙又去追,可萧怀瑾身后?毕竟跟了那么多流民军,是?百般也追不上了。

.

西关的长风夹带着砂砾,吹打在脸上干涩生?痛,萧怀瑾揉了揉眼?睛,不知?是?进了沙还是?怎的,他的眼?睛总是?有湿意。

迎着风,这一抬手,蓦然肩胛剧痛,扯带着胸口、腹部、蝴蝶骨、腰背……他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上多了许多刀伤,方才那一路奔冲,难免受了伤。

他忽然庆幸,旋即后?怕。怕的是?这些伤势当初若再深两寸,害了他性命……会很麻烦。

他任风吹着那伤口,蔓延的疼痛逐渐麻痹了思绪。

他总要拿得起放得下,学会隐忍,而非意气。

那个十一王子?……没杀就没杀吧。

可还是?这样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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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罗托的回援大军没有追上来——拓跋衮的伤口崩裂大出血,且安定伯又派了追兵,情势于他们?很是?被动,不得不后?撤以避战。

而萧怀瑾撤回西关内的路上,也在沿途重新找回被冲垮的流民军。

这一役折损十分严重,是?在他的意料内,四千多流民军,三?分之二死在了西魏骑兵的铁蹄和刀戟之下,剩下千余人又被冲散、溃逃……回到西关内的韦家坎时,只有三?百来人。

这三?百来人从吓破了胆的战场上活着回来,情绪是?往日没有的亢奋和狂热,那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后?的疯狂,他们?大声笑着,喊着,哭着,有吹说自己多么勇猛杀人,有回忆尖刀擦着自己鼻尖落地,萧怀瑾平静地听?着,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上了战场后?,才会看见自己像一条狗一样的丑态。

他想,说这话的人真对,多少人就像夹着尾巴逃窜的狗,在恐惧和狰狞中扭曲。

他骑着马怔在了原地,抬头?望向?夕阳。

心中的郁气忽然被万里长风吹散了,他又想,没杀就没杀吧,那十一王子?半死不活的,还能拖累叱罗托;倘若真死在自己手里,叱罗托和西魏军一腔悲愤,说不得要哀兵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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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韦家坎要经过安定伯的驻军营地,远处大道上由远及近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一队官兵模样的人停在流民队伍面前,高声道:“对面可是?柳不辞?”

萧怀瑾停了马,想了想:“是?我。”

那队官兵为首之人皱了皱眉,似乎是?为他的无礼。不过流民帅都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德性,遂也不加喝斥:“安定伯爷想请你?一叙。”

萧怀瑾努力回忆这些世袭爵位的人,终于把安定伯孙恒从记忆的角落里挖了出来。

安定伯受封于太宗时期,一直是?镇守南诏边境的,先帝时西魏战事吃紧,才把安定伯又调去西北,几年回那么一趟京城,御宴也坐在很靠后?的人群里,可见是?不太会钻营的人家。也难怪百十年都调不回京。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是?那种上位之人对臣仆无奈的笑,看得对面的官兵一阵窝火——你?个流民帅,你?还牛起来了啊你?,你?懂不懂伯爷是?什?么,那是?皇帝亲封的,你?以为是?你?们?村旮旯东炕头?的村伯大爷?

黑七众人伤痕累累地跟在柳不辞身后?,见柳大帅这数见红尘无沧桑天地一笑尽在怀终不负我翻云手的气度,倍感?自豪地挺了挺胸,在官兵面前也不再自卑像孙子?了——他们?大帅面对伯爷都如此云淡风轻,太长脸了,得意,得意!

萧怀瑾点了点头?:“行,我去。”

*******

西关口一役以安定伯莫名其妙的取胜而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拓跋衮的伤势加重,叱罗托不得不后?退到几十里外更为安全之所。这一退兵举动,毫无意外地拖了王叔拓跋乌的后?腿,拓跋乌两万骑兵停在高阙塞不上不下,差点气炸了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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