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你在干什么?这是你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你就不看?看?他吗?”沈夫人?愕然道。
她却并不意应话,用被褥紧紧盖住自?己。
须臾后,左卿安按捺下胸口不停翻涌的情绪,对沈夫人?说:“或许是嘉玉太累了,让她先休息。”
沈夫人?闻言,看?了看?缩成团的嘉玉,勉力附和道:“嘉玉,你,你想想。”
说完,沈夫人?就走了出去,将房间留给嘉玉和左卿安。
“嘉玉,你真的不看?看?他吗?”过了半晌,他重新鼓足勇气,轻声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平静的呼吸。
刚开始,左卿安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但很快,他发???了平日温柔纯善的人?一旦狠了起来,那会比谁都厉害。
因为,她舍得对自?己心很,不留余地。
小二狗生下来七天了,她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有时?沈夫人?硬把小二狗往她眼皮底下放,她就紧紧闭上眼。
绝对不睁开。
更别说过问一句小二狗的近况了
她划出了一条比对左卿安还要鲜明的线,将小二狗摒弃于她之外?。
这日左卿安从皇宫出来,一回小院,就听见顾太医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的告诉他夫人?开了回奶的药。
左卿安挑了六个奶娘,喂奶一事不需要嘉玉操心,可操心是一回事,她根本不愿意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下急冲冲地大步往西稍间而去,不过没等踏进去,左卿安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回头?去看?小二狗。
之后抱着小二狗去西稍间,她坐在床上拿着话本,听见脚步声响起抬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漠不关心了。
左卿安挤出一丝笑,将襁褓放在她身侧,床大襁褓小,没占用多少地方,他做这个举动?时?,紧紧地盯着她,见她的神态没有丝毫改变,他轻言道:“二狗一天一个样,和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他每天都在变白长大,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嘉玉,你不看?看?吗?”
她不给回应,他就继续说下去。朝臣都道新帝言简意赅,到了沈嘉玉这儿,却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话痨。
一直说到口干舌燥,小二狗都睡着了,她却别无反应。
他观察她手中那册书,她的眼神跟着书页在走,似乎是真的毫不关心他说了些什么,一直沉溺于她的世界中。
不过遇上沈嘉玉,左卿安有的是耐心,她不愿意看?小二狗,他每日都亲自?将小二狗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给她讲小二狗的一点?一滴。
那怕她不为所?动?,他依旧日复一日。
转眼嘉玉就出了月子,她怀孕的时?候四肢微肿,人?有些浮胖,做了一个月子之后,她却是廋了,四肢恢复到从前的纤细。
出月子后的当天,她就搬离了产房,回到沈家小院住着的房间中。
左卿安得知这个消息后,狠狠地锤了锤门,沉着脸问:“她可有说过什么?”
仆妇战战兢兢地答:“并不曾。”
左卿安闭了闭眼,进了西厢,小二狗盯着摇床上的铃铛,玩的正是欢乐。
今天是他的满月宴,他的娘亲却避之不及地离开了他。
思及此,当下抱起小二狗,直接去了隔壁沈家小院。
沈夫人?急的团团转:“嘉玉,今天是孩子满月宴,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又?道:“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那可是你的亲儿子。”
嘉玉扶着沈夫人?坐下:“娘,你为什么总担心他呢,有陛下在,他什么都不缺的,你别老是提到他好?不好?。”
沈夫人?望着嘉玉,顿感?无措。嘉玉的脸上的表情是冷静沉稳的,提起小二狗,她没有厌恶或者憎恨的情绪,语气平和的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家小孩。
可这是她的儿子啊。
紧紧的握着嘉玉的手,沈夫人?道:“嘉玉,你去抱抱他好?不好?,小二狗刚生下来时?红通通的,如今皮肤雪白,而且见人?就会笑,你一定会喜欢的。”
嘉玉等沈夫人?说完,笑着从针线筐里取出一块布,对沈夫人?比划道:“娘,冬天来了,我给你做个抹额,你觉得这个颜色如何?”
“沈嘉玉!”
“娘,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沈夫人?揉着脑袋道:“嘉玉,你到底想娘怎么办啊?”她真是是急的快哭了。
嘉玉望着沈夫人?,这一个月来她娘为了她的不得安生,费尽心思,似乎不知不觉就苍老了,她盖住沈夫人?的手:“娘,你别关心别人?,就我们一家人?不好?吗?”
“傻丫头?,我是关心你啊。”沈夫人?怒道。
正说着间,门口脚步声响起,沈夫人?扭头?,却见是左卿安抱着小二狗来了,当下狠狠地盯着嘉玉道:“我先出去,你和陛下好?好?说话。”
嘉玉闻言,乖巧地嗯了一声。
等沈夫人?走后,她却眼神都没有给左卿安一个,自?顾自?地坐下,着手准备她的抹额。
左卿安深吸了几口气,将小二狗放在床上,道:“奶娘两个时?辰会进来喂一次奶,其他时?候你带着小二狗。”
她闻言,抬起头?来,对着他道:“我不会,你把他抱出去。”
左卿安直直地回望着她:“小二狗很乖,若是要尿或者什么时?自?己就会哼哼,你若是不会换尿布,到时?候叫人?进来教你,你若是不叫人?,却绝对不会有人?进来的。”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听了这话笑了下:“陛下这又?是开始逼我了吗?”
“你如何想是你的事,孩子我放在这儿了。”左卿安道。
话落,转身出了房门。
沈夫人?并不曾走远,等左卿安出来之后,担忧地问道:“这能行吗?”
“总得试一试。”
但很快,左卿安就发???她的办法失败了,因为嘉玉完全当小二狗不存在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出门散步绣花看?书,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不过小二狗也的确是很好?带的娃娃,只要按时?喂奶,就不哭不闹,等自?个儿和自?个儿玩够了之后,就闭上眼睛睡觉。
沈夫人?实在放心不下,道:“嘉玉都离开房间了,要不要找个人?去守着小二狗。”
左卿安思量了下,咬牙道:“不必。”左右二狗不会翻身不会爬,躺在床上无妨的。
一时?沈夫人?不在劝了。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到了下午,小二狗忍不住嚎啕大哭。
沈夫人?从窗户缝隙里看?了眼,见嘉玉继续看?书,没什么反应,登时?急了:“我进去看?看?。”
左卿安拦住她:“再等一等。”
这时?房间里的小二狗啼哭声越发?大了。
沈夫人?拍了下大腿,担心地道:“方才奶娘喂奶的时?候我进去看?了,尿布湿了没换,他肯定是不舒服。”
又?道:“这天这么冷,湿尿布不换,若是受凉了怎么办?”
左卿安的腿微不可查地往前迈了一下,他掐着掌心抬头?往房间里看?了眼,嘉玉依旧坐在榻上,仍凭小二狗哭的嗓子都发?哑,她却稳如泰山。
一秒,两秒,三秒……
听见小二狗的哭声越发?尖锐,左卿安终是忍不下心了,大踏步入内,抱起小二狗,叫人?拿尿布来。
就在左卿安入内的那一刻,嘉玉放在桌下颤抖的拇指恢复了平静。
换好?尿布,小二狗果然不哭了,他手在空中乱舞,冲着左卿安咧嘴笑,左卿安亲了下他的手指,小二狗乐呵呵地将手缩了回去。
他轻舒了口气,扭过头?,张了张嘴:“我抱着小二狗过去了。”
她闻言,是有回应的,嗯了一声。
沈夫人?见了,站在门口,一时?望着抱着二狗的左卿安背影越来越远,一时?扭头?看?岿然不动?的嘉玉。
等左卿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沈夫人?眼底,她终是忍不住了:“沈嘉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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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京都下了初雪,雪花纷纷扬扬,不多时?整个世界就是银装素裹的一片。
沈夫人?从前还觉得左卿安性子清冷淡然,没什么感?情,如今却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的性子比的上当今帝王。
就冲他日复一日的坚持劲儿和耐心劲儿,沈夫人?这辈子还是?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她自?认脾气软和,容易受人?拿捏,可若是将她换到左卿安那个位置去。她决计是做不到那种地步的。
不管嘉玉做了什么事情,都绝对不对她说一句重话。
就连沈其安都犯嘀咕:“嘉玉再这样,陛下恐怕明日就不来了,说不准还要带走小二狗。”
可日日操心,每逢翌日,陛下依旧雪止不住来沈家小院,就连小二狗也照旧养在隔壁小院。
半个月之后,就是除夕。
按照惯例,宫中是有大宴的,朝臣携带家眷进宫,家眷去后宫拜见太后皇后,朝臣宗室勋贵则留前殿,和陛下同宴。
当然这不仅是一个宴会,能参宴更代表重视和地位。
不过今年却是不同,除夕前日在太极殿中接受群臣祝贺外?,左卿安就让他们各自?归家,赏天人?之乐了。
因除夕大宴的旧例延续了几十年,几代帝王都不曾更改,当下有些守旧的老古板上谏于旧制不合。
“既然陈大人?如此惦念旧制,不如去伺候先帝。”左卿安坐在华美的龙椅上,轻轻抬起眼皮,对着他道。
上谏的陈大人?当时?腿就软了,还是吏部尚书看?不过去,道:“陛下体谅,赏赐微臣等人?合家团聚。”
当下一派人?跟着附和,又?道诸如五谷丰登,万民安泰,和气致使?祥的祝福话,将陈大人?一事跟着带过。
不开大宴就不开呗,宫宴上的菜肴又?冷又?冰,除了糕点?,几无可下之口,在自?个儿家里陪着老父母带着妻儿阖家欢乐不好?吗?
再者说,这新帝登基的时?间不长,但处理朝政老练圆滑,手段迅猛,不说别的,只说陛下在先皇驾崩之后,平稳地继承皇权,就可知新帝不是简单之辈。
要知道当时?还有好?几个颇有权势的宗室虎视眈眈,而新帝去皇陵呆了大半年,就算前两年打下了根基,大半年的时?间,也够这些根基散的七七八八。
可是新帝呢,一出手就将那几个宗室收拾的片甲不留,有些老臣仗着资格倚老卖老,把持朝政,而新帝不动?声色地提拔一波自?己的骨干,不到三个月,那批自?认为权柄滔天的老臣被架成空壳。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新帝是个心思深沉,聪明睿智的帝王。
别的不说,只要新帝照着这大半年的风格继续走下来,过不了几年,大安将再会迎来中兴辉煌,一扫几十年积累的颓气。
是以那些有能干怀愿景的臣子攒足力气治世清明,就不是很在乎这种宴会,至于那种耽于享乐之辈,谁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