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无心往里走,若碰见嫔妃反倒不美,她只带着杜若去养性斋旁边角落里去摘花,只二人没瞧见,早有奴才在暗地里候着。
慎嫔带着咸福宫里几个常在答应,施施然坐在千秋亭里喝茶,见奴才上来屈膝打千儿,得意笑了出来。
早上请安她故意在太后面前夸静嘉花瓣儿水晶点心做得精巧,好叫太后知道,清楚静嘉去乾清宫是太后的吩咐,她不会不懂事儿与静嘉为难。
果不其然这位大格格就来摘花了,慎嫔心里冷哼,德妃她都敢咬下一块肉来,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格格,敢替容妃争宠就得有挨唾沫星子的觉悟。
要为难人可不只上手打这一条路子,真打量着她多好性儿呢?
小常在和答应们接到慎嫔示意,立马扬声儿开嗓。
“安家大格格心眼儿可是不少,瞧这马屁拍的,怪道宫里奴才都给几分脸面,他们打量是敬重这位媚上的本事呢。”
“说不准以后咱们还要给她行礼呢,宫里多出个姐妹来也不是新鲜事儿。”
“寒碜谁呢?真当皇上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屈尊降贵么,听说是被继母磋磨得厉害,瞧瞧那狗屎下霜[1]模样还没老祖宗跟前的大宫女齐整,啧啧……可怜见的。”
“你倒是怜惜上了?谁不知她弟弟当年带着现国公夫人的孩子戏水,结果他弟弟安然无恙,那可怜孩子倒是没了命,逼得安国公夫人发了疯,苦巴儿的真真叫人心疼,据说国公原想立那孩子为世子呢。”
“就是,这弟弟为了世子位如此心狠,你以为姐姐能是什么省油的灯?虽说皇上看不上她,防不住她会算计呀。”
杜若听见这些人越说越过分,气得眼眶子通红,当即就想上前分说,好歹她们家格格也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那几个算是什么东西?
静嘉面无表情捂住她的嘴,下了几分力气将杜若拖走。
见主子沉着脸脚步匆匆,杜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可也不敢在外头多嘴多舌,直憋得心窝子疼。
静嘉带着杜若往琼苑右门方向走,老天爷似乎也看她不顺眼,没多一会子突然掉下雨来,雨点子一开始就猛,砸到人脸上生疼。
她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也不好再绕回头所殿换衣裳,见状赶紧带着杜若躲雨。
怕碰上慎嫔等人,静嘉绕过了养性斋,匆忙避进右手边一座有些破旧的二层阁子。
进了门杜若闻到淡淡尘土气息,周围一片安静,像是许久没人踏足的样子,她再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她们怎能这么说您?明明是四少爷推咱们三少爷下水自己没站稳也跟着掉下去的。夫人她是个疯子不假,倒成了有理的?要不是国公爷不做主,您怎么会受那么多罪!”越说杜若越生气,“她们这样犯口舌,早晚要下拔舌地狱的!”
许是因为身处僻静处不可能有人来,静嘉略放松了些,知道杜若心疼她气狠了,由着她发泄出来。
“好姑娘,掉几个金豆子就成了,叫人看见是要犯忌讳的。”静嘉拿着帕子替杜若擦眼泪,还能笑出来,“左右也没少叫人说,由着她们去吧,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回去呀?再者她们是皇上的妃嫔,都是主子,你家格格护不住你。”
杜若强忍下眼泪,腮帮子气得鼓鼓的:“还不是吃多了酸的臭的,那嘴才这么腌臜!要是您想做皇上的妃嫔,哪儿还有他们的事儿啊,要奴婢说您就该做妃主儿,狠狠往她们脸上来两下才解气。”
静嘉失笑:“傻丫头,你真当宫里是什么好地方呢?我躲还来不及呢,嫁给侍卫都好过……好歹还能保住命。”
德妃都能想明白的事儿,静嘉从小算计大,心里自然清楚,以后只会对正德帝退避三舍,别人嘴里的香饽饽她真真是一点都不稀罕。
身处二楼的孙起行听二人越说越不成样子,胆儿颤着偷觎旁边身影之余,有些憋不住想笑。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就大格格那寡淡的容貌,这对主仆哪儿来这份自信呢?
皇帝本是来生母旧居躲清静,想好好看会子书,刚听见有人进门,知是有人进来避雨,只叫伺候的几个奴才避到暗处,不欲被发现。
没想到进来的竟是昨日刚见过的丫头,听她说自己还比不上个侍卫,皇帝舌尖轻轻扫过上颚,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他冲着孙起行淡淡使了个眼色,又慵懒端着古籍看起来。
瞧见雨不像马上要停,静嘉将杜若安抚好后,看着外头雾霭渐起,有些发愁。
眼瞧着离午膳时候不远,可不好叫太后娘娘等着。
杜若收拾好心情,见主子发愁干脆道:“格格您在这里呆着,奴婢跑回去禀了常总管让人来接您。奴婢拿着樱花先去小厨房准备好,等您到了可以即刻上手蒸。”
也没更好的法子,静嘉无奈点了点头,目送杜若跑进雨里,她回头想找个地方坐会儿,一扭头就瞧见了笑眯眯的孙起行。
刹那间,静嘉眼前发黑腿上发软,心却随着跑没影的杜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