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只有你……”鄂鲁猛地一拍桌子,话说到一半儿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脸红脖子粗却?不敢继续说,“你……不对啊!”
鄂鲁火儿发到一半儿突然冷静下来,他虽然浑,却?并不是笨的。
“你跟端亲王府的亲事还?在,你早晚要娶妻,那……那可是万岁爷的人?,你是想死吗?”鄂鲁瞪着眼道。
淮骏依旧垂着眸子:“我并无他念,对娘娘也并非你想的那种感情,待得?端亲王府家的格格进门后,若是个好的我会跟她交代清楚,若她心不在这儿,我也不会叫她发现不对,我欠娘娘一条命,这份儿恩我得?还?。”
鄂鲁吭哧半天,双臂交叉窝着胳膊瓮声道:“别说你看不出?来,那就不是个柔弱的,宫里能爬上去?的都是吃人?的虎。她家世你也清楚,即便是有恩,说不准也是算计。”
淮骏抬起?头来:“算计着救了我的命,便不是恩了吗?她本可以不救我,也不妨碍她的算计,她也可以不告诉我她的算计,叫我死心塌地替她卖命,可她没瞒着我。”
鄂鲁目瞪口呆,高高抬起?手,晃着神儿轻飘飘拍在桌子上:“这阳谋……高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儿,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不能切身体会便不懂。”淮骏笑了笑,“她比我过的还?艰难,即便她浑身都是心眼儿,依然没有心狠到没了良知,就凭这个,这恩我得?报。”
鄂鲁正了脸色:“哪怕与我马佳氏为敌?哪怕豁出?命去??”
淮骏认真点头:“哪怕与马佳氏、与你为敌,哪怕豁出?命去?。”
鄂鲁囫囵着抹了把脸:“害,这小……咳咳娘娘,挺厉害的,我虽然不懂你们的艰难,可我也有我的苦处,你别看这些?年我玛玛和玛法把我放心尖尖上,到底得?顾忌着马佳氏的传承。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阿玛就是个眼盲的,只看得?见他那个表妹,害得?我三?姐狠辣到我都害怕……我……”
可能吃多了酒,鄂鲁说着嗓音有些?哽咽起?来:“我这些?年不敢上进怕姐姐逼着我跟家里斗,也不敢彻底变成纨绔叫玛法失望,额娘被害了命,进退两难的锦绣也没你看起?来那么?好受着。”
家里养的小美人?也是养给府里人?看的,玛玛知道他心里苦,若真是个妖精,玛玛那么?严谨的性子,早将人?处置了。
淮骏不吭声,只温和听?着鄂鲁念叨。
“我打小就决定好了,要娶个厉害的媳妇儿,最好能拿捏住府里所有人?的,尤其是淑常在的姨娘,这样我就不用煎熬了。”鄂鲁说着便有些?愣神儿,“头回见到安……那位小主?,我就知道我碰着了,后来慢慢知道的多了,就更装进眼里拔不出?来,偏偏她选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淮骏也想起?旧事,忍不住露出?抹苦笑。
“后来,我看着她无奈挣扎着对我点头,那会儿我心窝子里都开出?花儿来了你知不知道?”鄂鲁粗喇喇在眼睛上抹了把,“结果……现在倒好了,家里一个两个都进了宫,我认定的……也进了宫,我不能不上进,再不上进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你死我活。”
淮骏叹了口气:“可你坐了内务府这位子,也挡不住,后宫跟前朝没什?么?不同,腥风血雨都不由得?人?选。”
鄂鲁翻了个白眼:“这个还?用你说,我刚才就想骂你,怎么?的,就你纳喇淮骏把恩人?放在心上,我鄂鲁的感……认可就是个屁?我就不可能干伤害她的事儿好吗?”
淮骏不置可否:“所以你不打算帮德妃?”
“内务府势力?盘根错节,也不是我想帮就能帮的呀。”鄂鲁露出?几分?属于纨绔的狡黠和痞气,“我今儿个来不就是拜门槛儿来了吗?内务府最展扬的非广储司莫属,我记得?那位可是个人?精子,也不是外头那些?拜高踩低的。”
淮骏也不否认自己已经拿捏住了广储司,甚至都虞司和慎刑司的大半也在他掌握之内,这些?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宣之于口的。
“你想要尽快掌握内务府,只需要理清包衣世家的利益关系,靠马佳氏坐镇将他们都压住了即可。”淮骏给他指了条明路,“马佳老大人?和宫里老爷子都会帮你,将内务府拿下是老早晚的事儿。”
鄂鲁沉默了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直将酒坛子造空,这才摇摇摆摆站起?身:“我会帮着你恩人?的,因为我希望她也能成为我的恩人?。”
淮骏跟着起?身:“我不能保证。”
他只会将静嘉交代的事情办好,绝不会拿捏静嘉,更不会替别人?限制静嘉。
在宫里想上位早晚要对上,若静嘉相对德妃动手,淮骏只会给静嘉递刀,哪怕跟鄂鲁你死我活都在所不惜。
鄂鲁明白淮骏的意思,他露出?个惨然的笑,笑得?跟要哭一样:“我知道,我不是要挟,我是想用自己所有能付出?的诚意去?求她,哪怕不为了三?姐和姑爸爸,甚至不为了马佳府的未来,我要的很简单,帮我带个话就成,行不行给个痛快!”
对鄂鲁来说,他认可的亲人?只有玛玛、玛法和额娘,阿玛是别人?的阿玛,姐姐只剩个三?姐还?疯得?不成样子,其他兄弟姐妹说白了还?不如他阿玛呢,鄂鲁都不在乎。
马佳府是不是能一直展扬下去?,他都不那么?在乎,他只是想替玛玛和玛法保住马佳氏的根儿,就够了。
他外甥保晖生出?来的时候还?是个康健的,这些?年却?连去?上书房都艰难,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毒是慎妃下的,后头的推手是谁鄂鲁心里清明。
淮骏想了想点头:“可以,我只负责递话儿,其他的我都不管。”
“够了。”鄂鲁轻轻在淮骏肩膀上锤了一拳,“不早了,我偷偷回来的,还?得?赶回沧州,不用送了。”
淮骏闻言,果然就站在门口,只看着鄂鲁摇摇晃晃出?了门儿,看着那年轻的身影似是带着几分?暮霭模样,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谁家里没有本难念的经呢?他已经没了家族,破而后立还?是飞蛾扑火,他都看得?开。
静嘉这边暂时还?没收到信儿,就先去?了柔妃宫里。
后半晌儿的功夫,不下雨的夏末太阳还?是火辣辣的,静嘉进门时,那白皙的脸蛋儿热得?有些?发红,进了天然图画正殿内,因为没放多少冰,也没好多少。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去?端个甜碗子过来。”柔妃本来正斜靠在软榻上看话本子,听?见人?禀报早站起?来迎静嘉,“将家里送过来的白羽扇拿过来。”
静嘉扶着柔妃坐在软榻上,自个儿请安后也跟着坐下:“本来昨儿个就想过来,谁知正巧我弟弟的书信到了万岁爷那儿,这才迟了一天,趁着天光好过来,风景也看得?清楚。”
柔妃肚子已经很大了,斜靠在软榻上,即便蓉娟摇着扇子也还?热得?满脑门儿汗:“我是没什?么?心思看了,待会儿稍微凉快些?,妹妹倒是可以自个儿走走。”
“不着急,我瞧着姐姐这是大好了?”静嘉好奇地瞧了眼柔妃的大肚子,这都已经八个多月了,眼瞅着中秋前后就要生,柔妃整个人?都肿了好几圈儿,看着怪吓人?的,可她面色却?多了股子叫人?说不出?的柔和。
柔妃摸着肚子笑:“索性不好的东西没沾多少,太医说我这胎像还?不错。”
静嘉了然,为着子嗣安康,柔妃也不敢沾染多少红花和当归,那日见的红是不是真事儿还?另说。
“好在等姐姐生的时候天儿也就没这么?热了。”静嘉笑道,“我瞧着这几日日头毒,过不了几日又该下雨了,这时候就是一场雨后一场凉,姐姐坐月子合该是最舒服的时候。”
柔妃倒是有些?担忧:“就怕是中秋前要生,这到时候在园子里坐月子……”
话没说完静嘉也明白,自然是不能叫皇嗣跟着受凉气的,若是柔妃在园子里坐月子,孩子定然是生出?来就要给人?抱走,不像在宫里,还?能自个儿养上一个月。
“姐姐话都说到这儿,妹妹也就不绕弯子了。”殿内只有蓉娟和半夏在,静嘉也不怕叫外人?听?见,“姐姐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若这胎是公?主?姐姐自然能自个儿养着,可若是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