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白人很快被警员制服带回警局。
雨势不减,连续下了几小时,救援江露的工作正紧张地进行。
吊车缓缓提起江露开的那辆车,车身多处凹陷,残破的玻璃挂在车窗,沉下那处的水面上飘着大片油箱漏出的油,被沉沉的雨点打散,泛起密集的水波。
唯独不见江露。
“没见着人啊!”
“马上下去找!”
“不行,水太急太深!绳子给我!”
……
打捞的人员互相叫喊着传递信息。
“你放开我!”
陆谦嘶吼着扯开梁书阳的手,大半截裤管和衣摆都溅上深深浅浅的泥点。
耳畔风还在呜咽,像是悲凉的啼鸣,雨丝如千万支锐利的飞箭打在他身上,刺穿他的心腑,五内俱崩。
“老陆你给我冷静一点!”
梁书阳数不清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被陆谦又撞又踢,骨头生疼,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陆谦甩到地上。
陆谦还想爬起来,梁书阳扑过去压住他,“她肯定还活着!”
话是这么说,梁书阳也不自觉哑了嗓子,眼睛泛红。
车高速掉落河中,生存概率极低,江露……怕是凶多吉少。
一名救援人员从水里上来,叹着气摇头:“我们几个游了好远,潜进水里好深都没看到,怕是被水冲走了!”
陆谦面色刹时变得灰白,四肢像灌满了重铅,动弹不得。江露离开前凄切得像是永别的微笑和她翻坠下江的画面来回交叠,他不能再思考其他。
“不!”陆谦失控地痛哭,胸腔和喉间发出的气音一声一声无不是透骨戳脾。
陆谦颤抖着双手,忙乱地解开外套,踉跄着起身奔向江边,“我自己下去找她!”
一声惊雷,雨柱更为肆虐地抽打地面,冲得他们身边的泥土都被带进奔腾的江流里。
“你是不是疯了!”
迷潆一片,梁书阳扯住陆谦的腿,朝他胸口勾出一记重拳,把陆谦再次打倒在地,“你也想去送死?江露这么做为了什么?!”
梁书阳想到临走前江露对陆谦饱含诀别意味的吻和温婉又坚毅的眉眼,也不受控地抽咽着。
他晃着陆谦的肩,“陆谦,你是保国安民的栋梁!她希望你安全!不是要你在这里崩溃发疯!”
“你的责任不仅仅是她的丈夫!”
“现在还没看到她的……”“尸体”两个字梁书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抹开脸上的雨,将陆谦从地上拉起来,“……你给我回车上等消息!”
“你为什么要听她的安排?!”陆谦愤怒地甩开梁书阳的手,直勾勾地盯着黑森森的河面,“如果我知道所谓的保国安民会牺牲自己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会像当初那样选择!”
陆谦陨泣得几近失声,“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句清脆自他身后传来,在哗哗可怖的雷雨中宛如春日最动人的歌声。
陆谦耳内轰鸣一声,瞪大了双眼,他的心与魂魄像是跌入了悬崖,即将粉身碎骨时被柔软的云朵托起。
抛却瞬间的不可置信,他既惊又喜地转头。
雨幕连连绵绵成了网,江露在网的另外一边光脚站在泥地里,透过披散的头发间隙看他。
*
陆谦快步向她跑去,顾不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狼狈不堪,他破开雨帘,冲到江露面前,急促地呼气。
“江露!”极度的悲伤与惊喜过后便是震怒,陆谦磨牙凿齿地叫她全名,“你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把她重重地箍入怀里,江露被他的重量压得腰都向后弯曲,不由退后一步。
她全身冰凉,陆谦用体温熨烫她,缚紧她,要确认她是真的活着。
“好痛……”江露闷哼着喊一声。
陆谦松手,才发现她的身上衣裙都被锐器刮破,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在流血。
他拨开她湿乱还带着汽油味的头发,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下去,分不清脸上的水珠是雨还是泪,这个亲吻更像是兽类在互相撕咬,咸的,混着铁锈味和泥土的味道。
江露在暗沉的雨中环着他的腰,攥紧他的衣服回应他。
他们剧烈地喘息,陆谦拇指揉着她被他咬破的唇,劈头盖脸地骂她:“你他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你骂我做什么!”
江露红着眼角,像是恨极了他,“难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想着把我置身事外,就是你的伟大和保护了吗?!”
坠河时在车内翻滚震荡,她几乎昏厥,待稍稍清醒时才发现水快要漫过脖子,车门早已打不开,生死一念,她忍着剧烈的疼痛迅速用破窗器开了窗才逃出。
潜在水里太久,又靠着暗礁磕磕绊绊地才游上岸寻到他,江露早已没了体力。
她放开手,慢慢蹲下,声音也弱下去:“你可以体会到如果有危险的是你,死的是你,我是什么心情了吗?”
她抱着膝盖,不看陆谦,委屈地重复:“你骂我做什么,你骂我做什么……”
陆谦也跟着蹲下,轻轻地拥着她,停顿一会才说:“我要你活着。”
江露闻言情绪和泪水都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倏地推开他,“那我也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