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钢窗外是可以听取蛙声一片的绿油油的稻田。办公室内,黄色的老式办公桌,正对着办公桌的墙上有一个孔眼,昨天以前,这面墙上还挂着一张世界地图,上面还圈了好几个地方,就跟行军打仗的阵地似的,特别傻。
桌上的台历,上头1993,5月12日。留白处,是他的字迹,14:30,外销助理面试。下面还写了一个名字“黄聆”,这是他回来之后特地添上去的。
从脚上的蹭亮的皮鞋,到没有一丝褶子的西裤,浅蓝色的衬衫。他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照了半个小时,头发用了发蜡,务必要让头发服帖顺滑,摸一把下巴,胡子刮地干干净净。
这一身打扮,加上他上辈子行走商场练出来的大佬气质,一定能让黄聆对他再次一见倾心,并且更加倾心。
他抽开抽屉,拆开口香糖,剥出一片放在嘴里嚼,拿出一本记事本,翻开,上面有他的笔迹。
第一条,动作:按在墙上亲。
第二条,扣着她的腰,把她压在沙发上,告诉她:“宝贝儿,哥哥疼你!”
第三条,咬她的耳垂……
看着自己整理的一百零八条如何让夫妻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招数,他站了起来,搓搓手。
前世他最后的时光,在那冷冰冰的病房里,只要睁开眼,看见她低着头注视着手提电脑的屏幕,那认真的神情。哪怕再大的疼痛,他也觉得多捱一天是一天,否则一闭眼就见不到她了。
她看见他睁开眼,过来温柔地问:“想不想喝口水?”
到近处,发现她眼角的皱纹无法掩盖,心头无比酸涩。他眼瞎,黄聆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着他一起打天下,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他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迷魂药,把满腔的心思放在那个彭紫菱身上。
看她拉长着脸进来,知道她去找彭紫菱了,想要叫她别花心思了。又怕她以为自己是因为伤心绝望才说不想见那个女人。
也真他妈的倒霉,其实他潜意识里一直在问自己彭紫菱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可就是犯贱似的对她百般疼爱。直到他妈去世,彭紫菱在他妈葬礼上,眼泪都没有流几滴。老太太对她可是一辈子掏心掏肺,恨不能把她宠上天,最后离去却只得她的一个后妈的名称。
就像是心头那一层东西给揭掉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心里住着的人是她。可就在那一天,他拿到了体检报告,肝区占位。体检报告上的占位,不是食堂占个位子,而是代表大概率是那种病。去医院,立马确诊,肝癌,远处已经有转移,开始了生命倒计时。原本还想问她愿不愿意在一起,现在还跟她说个屁?自己走了,让她一个人伤心吗?
把自己的财产交给她,他知道,她肯定是以为他希望她能好好经营融景。让她就这么以为吧!其实,他是仔细想了一通,浑身上下除了钱,他也没什么可以给她了!
怎么都没想到,他的死亡的终点,不是进炉子烧了,而是回到二十五岁的这一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
谈个半年恋爱?不不不!半年太长,三个月就足够了。八到九月份领证,国庆节期间办婚礼?办完婚礼,他这一本上面记录的招数可以循序渐进,一条一条实施,想想心头就热地发慌。
边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14:26,她一直准时。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吧?
下了钢制楼梯,望向门卫间,没人啊!也许是城郊结合部公交车少吧?再等等,一等再等,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人。
再过了几分钟,聂修谨总算意识到一件事,黄聆可能不来了?不,怎么可能呢?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今天,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们上辈子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
聂修谨上楼,进入办公室,拨打了声讯台。打完,他又不想听见电话铃响了,她也许在来的路上呢?只是错过了一班公交车。
没想到,电话铃声立刻响了起来,对过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喂,您好!”
那声音拨动了他心底的那一根弦,上下振动地让他的心砰砰跳,咽了一口口水:“你好!”
“真不好意思,没有预先通知……”
“没关系,如果因为交通问题,你可以慢慢过来!”聂修谨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的,我要抱歉的是,我不来贵公司面试了。”
聂修谨几乎不可置信,他站起来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我考虑过了,我的专业和贵公司不太符合,所以不浪费双方的时间了,非常抱歉。谢谢您给的机会!”
聂修谨愣在那里,她说什么?她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