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立辉这才明白,黄聆是文科生,只是他的猜测,而他用他的猜测去讽刺黄聆的时候,没想到得罪的却是公司的最有前途的三厂的江厂长,人家是如假包换的文科生。从翻译做起,现在是江城CW最年轻的高管。
“你走了之后,去哪儿了?”曾主管问黄聆。
“我在你们总公司隔壁的成套设备厂。”
“做什么岗位?”
“在供应科实习呢!”
“什么?就成套厂那个半死不活的单位,也敢这么暴殄天物?”
江厂长拍着曾主管的肩膀:“什么话?供应这块是工厂的血管,怎么样把物料及时有序不堵塞地送到各个环节,很有讲究的。”
曾主管转头对着江厂长说:“厂长,不是我说,公司大了,有些弯弯道道的,很正常,可也不能把正路给堵了,劣币驱逐良币了,对吧?”
这个劣币驱逐良币一出口,边上的罗佳佳脸色僵硬,其实她大可不必,同班同学,相差不大的,最多也就是在她的基础上打个九五折吧!实在不用往心里去。
“行了,还要加班商量你这里的问题,走吧!”江厂长笑了笑对曾主管说,又看了一眼黄聆,“小学妹,那就再见了!”
“再见!”黄聆摆摆手。
看着三个人走出去,面条和双档也上来了,聂修谨看着面条上两个荷包蛋:“两个荷包蛋是不是太多了?”
“自己要的蛋,自己吃完!”在他面前黄聆总会不自觉地暴露本性,对他挑个白眼,嫌弃一下。
看她这个表情,聂修谨挑起面条,呵呵傻笑了一下,低头开始吃面。
边上两个的吃食刚刚过来,明显食不知味,不知道等下电影是不是看得下去。
小笼包最后一个上来,这里的小笼要比茶楼的小笼好吃,聂修谨吃了两个就放下了筷子,黄聆发现他不动筷了,在跟他相处的很多年里,只要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他都会适可而止吃上几口,然后停下来,去吃她兴趣缺缺的那些。
刚开始她觉得特别甜蜜,他对她这么照顾。后来才知道是习惯使然,他从乡下到城市,进入那个重组家庭,对彭紫菱是一心一意地宠,只要彭紫菱喜欢吃的,他就让给她吃,他自己秉承不浪费的原则,把彭紫菱挑剩下的给吃了。习惯了,对她也这样。
这辈子黄聆早就知道他和彭紫菱的关系,当然不会有其他想法:“一人一半,别浪费了。”
聂修谨知道黄聆喜欢这一家的小笼:“一碗面,两个蛋,撑到我了。你吃吧!”
黄聆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是找借口,还是确实如此,她也不便多说,多说引起误会,大大方方把剩下的两个给吃了。
边上两个人这会儿倒是安静了,黄聆吃完擦了擦嘴,站起来看了一眼浦立辉。浦立辉明显心不在焉,得罪了公司大领导,心里能不难受吗?
走出店外,聂修谨对她说:“还要逛逛,还是送你回去?”
“我要回去了!”自己跟应擎说是要约会,最后搞成应酬。跟聂修谨这次的意外,搞得倒是跟约会似的,而且不知道是书对他的影响,还是说真的是自己对他依然放不下。唉……
“那我送你!”
“好!”
聂修谨推着车,走在街上,路灯刚刚亮起,拉出长长的影子,看见街边的小店,黑板上写着“冷饮供应”,聂修谨想起的黄聆当年也是在这样的街上,也是忙里偷闲,一起出来吃个小吃。夏日的夜晚,她会来一根大头娃娃雪糕。
“想吃冷饮吗?我请你啊!”聂修谨停了自行车要去买。
黄聆倒是想要来一根,还有两天姨妈就要光顾,她只能忍,等亲戚走了,再吃也不迟。她摆摆手:“不了,谢谢!”
聂修谨想到刚才她出来买日用品,一下子脑子转过来,想要收手,心底的恶劣心思却起来了:“那我自己来一根!”
看他一闪而逝的表情,黄聆的脚尖有点痒,很想一脚踹过去,忍住!这不是上辈子,不能这么肆无忌惮。
黄聆压住自己的表情,落落大方地说一句:“你随意!”
接过雪糕的聂修谨,看着云淡风轻,毫无所动的黄聆,感觉好无趣,为什么不是翻着白眼,一脸嫌弃,恨不得踹他一脚的黄聆?难道那个姑娘永远只能存在他的记忆里了吗?
黄聆忍着,时不时看见聂修谨在那里咬雪糕,一肚子的火没办法发,心里默默骂他个逗比,明知道她不能吃,自己还要嘴馋,一辈子打光棍也是活该。一边心里却是想,人家打光棍是自己的选择。上辈子多少穿着低胸衫,搭着超短裙的火辣妹,要坐他大腿,是这个货愣是不给人机会好吧!
没有黄聆丰富的表情作为衬托,本来就对甜食没什么兴趣的聂修谨三两口把雪糕吃完,侧头问她:“给张纸巾?”
黄聆从包了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擦了擦手,扔了棍子。跟她一起走在刚才那条路上:“你也别有心理阴影,这种事情难得碰见的。”
“我知道,今天谢谢你了!”黄聆在厂门口跟他道别。
跟他分别,转身回厂之际,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没有发泄,跺了跺脚,默默地骂他一声:“傻逼!”
聂修谨舍不得离开,这辈子第一次跟她这样在一起能聊上天,能吃顿饭,已经很不错了,自己也不要要求太高,黄聆那些小脾气都是隐匿在人后的。跟她都不熟,凭什么要人家在他面前展露真性情。
回头却见正在进厂门的黄聆,略有些暴躁地跺脚,一下子他的心里像是绽开了花朵,这才是他最熟悉的黄聆,那个人前职业的不要不要,人后会耍小性子的黄聆。
门卫大爷看见有人送她进来问:“小黄,那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黄聆立马否认,工厂里那帮子大姐闲得慌,正愁没什么可以八卦的呢!
听见她斩钉截铁的否认,聂修谨怒放的心花一下子收拢,他在想什么呢?他跟这一辈子的黄聆之间能有什么?骑着车,心情复杂地回了厂里。
黄聆回了宿舍,梳理自己的思路,本来今天的聂修谨也算是救了自己,借着这个由头,把方案直接给他也没什么。不过自己如果直接给他,应擎在他们工厂做辅导,按照这几次以男女朋友的方式接触,应擎这个人心量不大,肯定会不高兴。反而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所以还是得透过应擎给聂修谨。
周一上班,经过班车的一个来回,很多人已经把那个瓜给吃得透透地,黄聆出的黑板报又是在办公楼楼梯口的大墙上,完成了一半的板报,让很多人停下了脚步,原来黑板报还可以这样的啊?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完整的了。
黄聆刚刚倒了茶水,打算开始整理老傅师傅的单据,听门口阿姐在叫:“小黄,楼下的板报是你画的?”
“是啊!”
“什么时候能完成啊?”
“明天吧?我中午和晚上加油把它给干掉。”线条已经勾勒完了,接下去涂色会快一点。
前两周把一团乱麻的订单给整理干净了,这个礼拜工作量骤减。说到底国企的工作量,除了技术科,现在看起来也是有点自作自受,比如工艺图为什么要晒蓝图,直接拿着复印件下去不就行了,要蓝图就必须描底图,描底图也是一个费功夫的活,还要送出去拓蓝。这只是她一点点时间里看到的不合理流程,指不定还有更多。其他科室工作量真不大,一天内小半天活就干完了。
九十年代大量国企转制之后一下子效率提高,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两天之后,黑板报成了午饭过后,让人逗留驻足最多的一个地方。刚刚有点闲余时间的黄聆,又接到了车间黑板宣传画的任务,工厂大门口宣传栏要一幅宣传画。黄聆利用中午午休和其他空余时间,去完成这些任务。
这一周的晚上,她把时间都花在了宿舍里,把给博达的方案给做了出来。她回了应擎一个电话约了周六下午三点见面。
这个周六,技术科有老赵坐镇,老赵犹如画了领地的大猫,不容许别人入侵,黄聆自然不敢出现在他的领地里。小年和高波在宿舍楼下跟黄聆吐槽了一会儿赵主任,两人恹恹地去办公楼加班,把上班如同上坟的表情表现地淋漓尽致。
下午三点,黄聆等在厂门口的树底下,门房大爷又问:“小姑娘,等男朋友啊?”
“不是!”黄聆回答很干脆,上个礼拜看到一个年轻男人送他,今天又是应擎。门卫大爷素来是最能脑补的,到时候补出一个三角恋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