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听了这前因后果,简直一个?头变成八个?大,满城的鸟都飞过来围着她脑袋转了一圈。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了片刻,将脑中原本泾渭分明的面和水和成了一团难舍难分的浆糊,只好无力地问道:“所以?呢?你?们说这一大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永州这回?要?热闹了。”李晟道,“霍连涛自以?为来的都是来给?他捧臭脚的,到时候恐怕会来一大批不速之客。”
到如今都对海天一色垂涎三尺的活人死人山。
还有北斗……
李晟问道:“怎么?样?,我们去永州看看吗?兴南镖局的人能把?我们带过去。”
周翡刚开始没表态,她对看热闹和裹乱都没什么?兴趣,但就?在这天傍晚,“头一户”的店小二给?杨瑾送来了一个?消息。
自从周翡确认,那个?冻上了铜钱的奇人和可能就?是谢允后,行脚帮找人的事?明朗了很多——毕竟,找一个?“眉眼什么?样?、多高多胖瘦的年轻公?子”堪称大海捞针,那货隔三差五没准还会乔装改扮。
但找一个?摸哪哪凉的怪人可就?容易多了。
店小二说道:“是个?黄色蝠的兄弟说的。”
李妍没懂,戳了戳杨瑾,杨瑾不耐烦地解释道:“‘黄色蝠’就?是车马行的。”
“正是正是,”店小二点头哈腰地笑道,“兄弟们传信说见过这么?个?人,日前自己买了马车,出手十分阔绰,就?是脑壳有病,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帮他赶车,非要?亲力亲为。他们没见过少爷不当?非当?车夫的,觉得有点奇怪,还派人小心地跟了一段,见他走的是往永州去的官道。”
李妍一跃而起:“我去告诉阿翡!”
周翡平日里是“刀不离手”,即使出门在外,也和在四十八寨中做弟子那会一样?,早晨天不亮便起来练刀,练满一个?时辰,不打套路,来来回?回?就?是枯燥的基本功,一点花哨也没,等她练完,别人差不多也该起了。剩下一整天,她会沉浸在破雪刀里,哪怕跑在路上,也会抽空在脑子里反复锤炼刀法。到了傍晚时分,则是她雷打不动的练内功时间,她就?算不吃饭也不会忘了这一顿。
可这一天傍晚,她却没在房中,李妍找了一圈,却在前头的酒楼里找到了她,惊诧地发现她居然在闲坐!
“周翡”和“闲坐”两个?词,完全就?是南辕北辙,互相不可能搭界的,李妍吃了一惊,十分忧虑地走上前去,伸手去探周翡的额头,怀疑她是伤口复发了,烧糊涂了。
周翡头也不回?地便捏住了她的小爪子:“做什么??”
李妍忙屁颠屁颠地将店小二传来的消息说了,周翡听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咱们准备准备就?走。”
李妍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周翡竖起一根手指,冲她比划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李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萧条的大堂中,被玄武派的那些人打烂的桌椅尚未及清理出去,说书的没来,来了唱小曲的,弦子受了潮,听起来“嘎吱嘎吱”的,卖场的老头品相不佳,门牙缺了一颗,哼唧起来总有点漏风。
李妍奇道:“你?就?为了听这个?没练功?这唱的什么??”
“《寒鸦声》。”周翡低声道。
李妍听也没听过,一头雾水地在旁边坐下来,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左摇右晃半晌,方才听出一点意味来。
这段《寒鸦声》非常十分新鲜,因为唱得并?非王侯将相,也不是才子佳人,带着些许妖魔鬼怪的传说色彩,听着深深叨叨的。
主角是一个?男人,流民之后,年幼时外族入侵,故乡沦陷,迫不得已四处颠沛流离,因缘际会拜入一个?老道门下,学得了一身刀枪不入的大本领,便怀着兴复河山的心从了军。
这先头的引子被那老头用老迈的声音唱出来,有说不出的苍凉,吸引了不少因战乱而流亡至此的流民驻足,老头唱到他本领学成“乃是经天纬地一英才”的时候,手里的弦子破了音,他调门没上去,破锣嗓子也跟着露了丑,将“英才”二字唱得分外讽刺滑稽。
这位英才文武双全,上阵杀敌,果然英勇无双,很快便在军中崭露头角,官拜参军。
参军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受到了将军的赏识,将他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表彰一遍,参军倍受感动,涕泪齐下,跪在地上痛陈自己的身世与愿景,将军听罢抚膺长叹,给?他官升一级,交给?他三千前锋,令他埋伏途中,攻打敌军精锐。一旦成功,便能夺回?数座城池,将军答应给?前锋请出首功。
方才给?卖场老头那一嗓子唱笑了的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津津有味地等着听这苦命人如何出将入相、功成名就?。
参军为报将军知遇之恩,自然肝脑涂地,埋伏三日,等来敌手。这一段金戈铁马,弦子铮鸣作响,老艺人竟没演砸,李妍也不由得屏住呼吸。
却谁知原来他们只是诱饵,那将军忌惮参军军功,唯恐其?将自己取而代之,便以?这三千人性命为筹码,诱敌前来,一石二鸟,攘内安外。参军死到临头,却忽然见天边飞来群鸦,方才知道是师父派来救他性命,遂舍弃功名盔甲,随群鸦而去,出家去也。
李妍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