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夫道:“端王殿下伤病缠身?,不宜驱车劳顿。”
侍卫道:“皇上正是担心这个,令我们以圣驾出之仪备下车马,派了十位太医随行……”
林夫子吹胡子瞪眼地打断他:“太医?呸,你们的太医尽是酒囊饭袋!”
“林师叔。”谢允一摆手,“不必为难跑腿的,皇上自来待我极好,有劳诸位费心,圣驾之仪太过僭越,我万万不敢受,若能精简些,我回去看看小叔也好。”
被林夫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侍卫大喜:“是,小的这就拟折请示,多谢端王殿下。”
同明大师皱眉道:“安之……”
谢允觉得海风中扫来的水汽都已经?就地在他周身?凝成了冰,他像是携带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凛冬。
是了,南北格局将变,赵渊越是接近那个大一统的王座,那水波纹想必就越是如鲠在喉。
好在他这个“懿德太子遗孤”命不久矣,赵渊还得给他臆想中的幕后之人做足最后一场“还政”的戏,给他这个正统遗孤送了终,才好接着痛哭流涕地被“赶鸭子上架”,“受命于?天”。
“师父,”谢允说道,“徒儿要出趟远门,临走之前,劳烦您将最后一味药煎了吧。”
在金陵准备迎回端王的时候,周翡还在一无所知地跟众人散伙,准备前往东海之滨。
李晟做主将流民收入四?十八寨,这些年战火纷飞,连四?十八寨也很?难留下旧时喝茶听书的悠哉,山下百姓零落,不少?地方撂了荒。
李晟道:“那这些人我就带走了,此番我和阿妍出来得太久,再?没消息,大姑姑那边恐怕担心。”
“替我跟我娘说一声……算了,她肯定不担心我,”周翡道,“就说我刚宰了巨门和破军,下次遇到武曲,一定剁了他给王老夫人报仇,归期不定,有事叫暗桩送信给我。”
从她秀山堂摘花只摘两朵开?始,李晟就对她那“狂得没边”的臭德行十分看不惯,至今依然?一见?就牙根痒痒。可惜再?痒也打不过,只能自己舔舔,他便当场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地从周翡面?前走了,对应何从道:“应兄打算怎样?,我那木盒子还未破解开?,你与我们同行么?还能帮忙参详一二。”
应何从不置可否地一点头。
杨瑾:“那我……”
李晟道:“杨兄上次来蜀中,还是三四?年前的事呢,一直是我四?十八寨的好朋友,要是没别的地方去,不如再?来小住一阵子?”
杨瑾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众多眼巴巴等着归宿的流民,居然?摇了摇头。
那些药农一个个只会一点拳脚功夫,在中原这乱世里,想必比这些任人宰割的流民也强不到哪去。联想到此处,杨瑾有些后悔。这位为了找人比刀,自己离家?出走的不靠谱掌门竟然?说道:“不了,我离开?够久了,得去看看那群药农。”
李晟一愣。
却?听应何从突然?开?口道:“擎云沟是否有一位老前辈,梳着一头编辫,早年喜欢在中原各地四?处游历的?”
杨瑾道:“哦,那是我师伯,上一任的掌门,跟你一样?爱养蛇,不过他年纪很?大了,前些年已经?去世了。”
应何从便朝他拱手道:“来日必去拜祭,药谷出事时,我虽侥幸逃出,但也九死一生,幸得那位前辈途径救助,送我毒蛇傍身?。”
杨瑾“啊”了一声,不大会跟人客气,便摆摆手道:“没事,不用谢,他老人家?一直爱管闲事,而且很?推崇贵派,回来以后唏嘘了好多年,一直念叨‘大药谷’念叨到死……”
杨瑾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他蓦地想起来,擎云沟地处南疆,与世无争,不重文也不重武,历代掌门都是醉心医毒,必是同辈人中于?此道最有造诣的一个,好像就是从他师伯游历归来之后,突然?变成了比武定掌门。
年幼时他怕蛇,又背不下药典,每日只会舞刀弄枪,人缘可想而知……后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努力试着接受他这个异类了呢?
原来大药谷一夕覆亡的余波竟然?波及到了南疆,他在不知不觉中身?负长辈与同侪守护药谷的重任,却?居然?只醉心于?自己的刀术,厌烦地临阵脱逃了!
杨瑾大梦方醒地呆立良久,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掉头就走:“我先告辞了。”
说完,竟然?风驰电掣地第一个上马跑了,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冲周翡一点头,竟忘了找她比刀的事。
众人兵分三路,各自出发。
又两日,短暂休整过的大军闪电似的从山谷中戳向曹军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