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样都来一份……
那是不可能的。
酒楼提供的吃食远不止前面那几种。
尽管瞎忙了大半宿,腹中有些空了,是该吃些东西。可郁容的食量并不太大,本身又没做什么重体力活,点太多了,根本吃不了。
遂招来堂倌,让林三哥先点餐。
——要占用人家一天的时间,又跑前又跑后的,请其大吃一顿理所应当。
林三哥却是客气得很,不点大鱼大肉,只要了容易饱肚子的主食,一大碗白羹,两个蒸米饼子,配上一碟腌芥根,便说够了。
郁容知道,对于一日两餐的旻国人来说,早餐特别重要,不仅吃得饱,还尽量要吃好。
于是让店家加了几样,签鸡和煎鹌子,尽管不珍贵,到底算大菜,给林三哥的。
又为自己点了份热汤元子,芥辣咸瓜片作小菜,嚼一个煎夹子,特别餍足。
“小郁大夫你……会不会点得太多了?”
郁容不在意道:“我看别的桌上,每一碗的分量都少得很,点多些好能吃得饱。”
林三哥也不好再说什么。
五更天正是早市开始的时辰,愈来愈多的食客涌进了酒楼,得等一会儿才能上饭菜。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从另一边的桌位间穿行走来,目标直指衣着齐整、看起来清贵十足的年轻大夫:“贵人可要来点酒水?”
郁容一愣,旋即摇首拒绝了。以现代人的标准,还没成年的他,一直都是“乖乖男”,烟酒绝不沾惹。
中年汉子兜售不成,又劝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下一刻,又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跑到桌边,问郁容可要煎点汤茶药……比起前面的“酒保”,这一位“茶博士”口才好多了,说得天花乱坠,一盏茶简直能包治百病了……
可再怎么“天花乱坠”,郁容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拒绝。不提他本身不爱喝茶,稍微了解到这里的茶是什么样子,绝大多数现代人怕是都难以忍受。
搁糖、搁盐,搁果汁都是小问题……基本的成分除了茶叶,加绿豆与麝香是常态,煎茶时,薄荷、二陈、缩砂之类的药材可劲儿地放……这到底是喝茶呢,还是吃药?好吧,确实算药。在旻国,“茶为药者”确实是普遍的观念,“汤茶药”之名由此而来。
郁容是大夫,可不代表愿意自己没事就吃点药。
茶博士遗憾地走了,耳根子还是不能清净。又一人,看着有些谄媚,一脸的讨好,说:“贵人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就招呼小的,小的保准随叫随到。”
郁容:“……”
他就想在酒楼里吃个早饭,怎的就这么多人凑着过来?还是林三哥给他解释了,才知道是什么回事。
跟乡下人不一样,城里人各有营生,许多时候就不想自己做饭,常去吃外食,自然而然,酒楼、食肆,还有无以计数的小吃铺子遍地开花。而大一点的酒楼,由于食客大多比较富裕,甚至不乏“贵人”,就引来了诸多“外来托卖”,比如茶酒博士,最为常见。
另有专门给客人煮酒换汤的“焌糟”;或是像刚才那个专门给人跑腿的“闲汉”。如果是夜晚,酒楼更热闹,“厮波”啊,什么“打酒坐”,都会来酒楼挣些打赏。
林三哥正说着,来了个一手提兜一手挎篮的,挨个散着干果,散到了郁容跟前,也不管他要不要,直接搁上桌子。
正是人们所谓的“撒暂”。
郁容无言以对,扫视了一圈,默默地学着其他食客,扔了几枚文钱到“撒暂”的篮子里。
“撒暂”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笑盈盈地冲他作了揖在,嘴巴特甜,说了一通吉利话。
“小郁大夫真心善,”林三哥感慨道,“这一把果子可值不到一个钱。”
郁容摇了摇头……总不好说,观念一时扭转不过来,看这一文一文的铜钱,潜意识总当成一毛钱使了,又不是在金钱上特别爱计算的性子,有时候就挺大手大脚的。
“撒暂”也走了,这一回终于没什么人来打扰了。不过酒楼是喧闹的地,可别指望什么清净的。
堂倌终于送来两人的饭菜。
到底可以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了。
郁容让林三哥不要客气,尽管吃那几道荤菜,自己却是对一大早吃太油腻的没什么兴致。不得不承认,城里的酒楼跟乡下的客栈不一般,倒不一定说食物多好吃,但菜色非常漂亮,光是摆盘看着就精美,给人十分可口的感觉。
煎夹子也算酒楼的特色之一,吃在嘴里,没什么好挑剔的,汤元子的味道却让郁容有点纠结——这家的汤元子,不是平常旻国人熟悉的汤圆,一颗一颗的做得跟薏米差不多大小,挺像现代的小圆子——竟是咸的,还放了茴香、姜末,简直不能忍!
“不能忍”的汤元子,最终被吃光了。
休息消化了好半天,郁容二人离开酒楼时,天才麻麻亮。太阳还没影子,街市上来来往往的,挺多人,商铺开了门,摊席也陆续准备开张了。
光线虽不明朗,路边有些商家门口的灯笼尚且没熄,郁容这一刻总算能大概看清楚雁洲城的面貌了。
第一感觉是……买吃食的还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