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处理好手头的事,郁容跟着?苏琅一起去了西院。
周防御原是在那里为几近康复的感染者作复查。
穿过一道月门,一眼就看到昏厥过去的老国医。数人围在左右。一位面容清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国医,用着针刺之法,进行?急治。郁容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好收回针,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立时上前,以指力?按摩着穴位……
众国医有条不紊而配合得当的抢救举措,让少年大夫稳住了心神。
光顾着担心,差点忘了其他几位国医的存在……同样是杏林高手?,仅仅略输周防御一筹罢了。若他们都没法子,以自己当下的水准,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便沉默地候在一旁,一双眼紧盯着周防御的脸。
针刺可宣痹通阳,按穴则通气散结……
片刻,昏迷之人的气色似隐约有好转,却未见有?苏醒的迹象。
“山羊胡子”给周防御把了把脉,遂是眉头紧皱。
气氛冷凝,国医们一个个的,表情严肃极了。
通过?寥寥数语分析,郁容知道,老国医一初心脏就不太好,如今年纪大了,心绞痛的次数越发频繁,寻常都是自己配药吃,为此他甚至研制了一种缓解心痛的丸剂,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约莫是这些天劳累过?度了,周防御这一回心绞痛发作得又急又猛,众人在察觉异常的第一时间就搜了他带在身上?的药……已经吃完了。
当机立断,一人去取药材煎治心绞痛的汤剂,一人找到一逆鸧郎卫,紧急回了住所,去老国医的房间找寻多余的丸药。
剩余这几人,留下实施抢救。
不料,抢救的效果,看似不佳。
如果针刺与按穴之法当真起不了作用,便只能等待了——找到丸药,或者煎好汤药。
周防御的急症偏偏等不得。每每多等一会儿,就多一份危急。再过?稍刻,他若还缓不过?来,恐怕就……
郁容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经过这几天的“偷师”,在心里,他已经把周防御当作老师看待了,若非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非同寻常,轻易不可缔结,一声“老师”早该叫出口了。
现下这般紧急,教他如何不心忧,可恨自己的医术不到家,如今竟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束手?旁观干着急……
不对!
还有?系统啊,他怎么可以忘了?只要贡献度足够,商城上什么东西买不到?
贡献度……
心随意动,当即召唤系统查看。
十多天过去了,花光的贡献度又得了补充,以牙膏制作教程为主,包括新发的几个视频,陆续有了一些进账……一千多的贡献度着?实少了点,但买几粒成?药,应该没太大问题。
郁容没有?迟疑,打开商城,迅速选定几个关键词,搜索他需要的急效药。很快有了发现,经过系统认证、评级在上等的速效救心丸。
仅仅一粒,就要三百贡献度。
扫了一眼鉴定信息,能被系统认定上?等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东西。同样叫速效救心丸,药效可比现代市面上卖的要优良得多,同时副作用相对小了不少。
毫不犹豫,少年大夫又一次散去了所有?的贡献度……刚好够买四粒。
药丸到手了,问题又来了。
该怎么说服众位国医,信任他这个无名的草泽医?
且,速效救心丸是为滴丸剂,工艺与现下流行?的丸剂不一样,看着?都是丸状物,内行?人很容易就发现不同……
从没见过?的药,有?人敢用吗,何况是拿来救人?
实际情况容不得郁容纠结。
状作翻找,遂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
“魏大人,”不知道怎么说,郁容干脆选择直接开口了,“恕小民冒昧,这有?几粒番药,是为回阳救逆之效,可急治心肌缺血之证,不知……”
“山羊胡子”魏大人听罢,二话没说,摊开掌心:“拿来。”
少年大夫连忙将药瓶递了过?去。
魏大人当即拿掉瓶塞,倒出一粒小药丸,送到鼻前嗅了一嗅:“川芎?”
郁容微怔,心里遂是惊叹,嘴上回:“合了艾片,经过了精炼,药性提升了数十倍。”
魏大人沉吟道:“川芎活血,艾片通窍,性温归心,或者一试。”
闻言,少年大夫的精神顿时放松了些。
魏大人行?动十分之果决,判定了救心丸的药性,直接碾了两粒丸子,托起昏迷之人的下巴,将压碎的药末放在其舌下。
一行?人屏着?呼吸。
不愧是“速效”,郁容感觉没等到两分钟,药物就起效了。
老国医尚未苏醒。魏大人再度为其把着?脉,稍刻,一直绷紧的脸色终于缓和了,露出一丝笑:“防御大人暂且没事了。”
果真,又等了近一刻钟,周防御的眼皮动了动,随即清醒了过?来。
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完全放下了心。
醒来就看到一堆人围着自己,老国医不由得皱起眉:“……都在此做甚么?”
“您刚才昏过去了,叔父。”
回话的是魏大人。
郁容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位魏大人跟周防御是叔侄关系,两个人竟不是一个姓?不过?……
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个来回,这一细看,发现二人面相确有?三分相似。
周防御撑着?身体坐起来:“没事了,散去罢。”
见老国医确实没大碍了,众人就各自走开了,毕竟庄子里仍有?病患在等着?治疗。
“小郁。”
魏大人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郁容,对他笑了笑,平常不苟言笑的面容添了几许和蔼,转头对周防御说:“这回多亏了小郁给的药,姑父这才安然无恙。”
老国医打量了一下少年大夫:“哦?”
魏大人将药瓶递了过?去,里头剩余了两粒药丸,周防御研究了一通,问道:“此为何物?”
郁容清楚,对方不至于不认得这是药,依然给出了回答。
“此为救心丸,是番国一老大夫耗毕生之心血,研制出的奇药,小民有?幸,无意间购得了几粒,因其珍贵,不忍丢失了,便时常携在身上?。”
这谎撒的,面不改色——这救心丸确实有?点打眼了,绝不像是他现在能做出来的——也?不担心会被戳穿谎言。反正去查官方的户籍信息,白纸黑字确实记载了,他跟着?商船,从海外回到旻国的。
老国医信没信,郁容不清楚,反正没再追问什么。
魏大人听罢,忍不住发出感叹:“川芎与艾片合剂,倒是奇妙至极。”
说了几句,周防御就让郁容去忙自己的事了。
花贡献度兑换的药丸,送了出去便没要回来。
老国医出了这么一遭事,尽管被救了回来,治疗仍不能断,同时,可不能再像前些天那样劳累了。
……今天没法子再“偷师”了。
少年大夫没在意,能不能“偷师”不重要——学医本就是循序渐进的一件事。
最紧要的是老国医的身体。如此国手,可堪“国宝”,合该长命百岁。
当晚,回去还没来得及吃饭,就有人拜访了。
看到中年国医,郁容没有?多少意外。
这位魏大人开门见山,问:“小郁,你那救心丸可还有?剩余?”
郁容遗憾地摇头:“真是对不住了,魏大人,小民只有四粒。”
不是他小气。照近期的“进账”,三百贡献度一颗的药丸,起码得过?三五天才能买得起……
好在,魏大人应是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少年大夫的说法,面上丝毫不见失望,略一颔首,语气陡转:“再过?一二天,本官将与防御大人先行?离开。”
思及老国医的身体,少年大夫顿时了然。
不等他说些什么,中年国医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作风干净利索得很:“这是防御大人的一片心意,拿着吧。”
郁容一愣,心里迟疑,行?动上不见疑虑,仍是接过?了信封。
“心意”什么的……思维错频,第一时间想到了支票,咳。
魏大人见他如此爽快,面上多了几分笑,伸手在少年大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
就走了。
盯着手?里的信封,少年大夫不由得发懵。
“怎了?”
熟悉的嗓音惊回了郁容的心神。
“昕之兄……”
“嗯?”
这些天的相处,在郁容的眼里,眼前这男人既可靠又可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十七岁的少年,想法十分单纯,朋友什么的只要处得来,那就是好哥们,好哥们之间没什么特别值得隐瞒的——拿着信封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魏大人送来的,说是防御大人的心意。”
聂昕之瞄了一眼,道:“是保荐书。”
“保荐书?”
郁容仍是一脸茫然。
“有?了金针防御的保荐书,可以免考核直入太医署。”
少年大夫有些吃惊:“防御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聂昕之语气平静:“周防御十分器重你。”
“……”
郁容低头看着?保荐书,只觉拿着它,隐约有些烫手。
耳上的头发,被轻柔地碰了碰。
少年大夫回过?神,抬头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无需顾虑。”聂昕之淡声开口。
郁容面露苦恼:“我对太医署没什么兴趣……”
他是挺喜欢这次遇到的几位国医,却不代表想进太医署。
进了太医署,就是进了官场。一想到官场的勾心斗角,那种错综复杂、利益纠葛的环境,直让人打心底发憷。只是……
“防御大人会不会觉得我不知好歹?”
“既是不喜欢,勿须勉强。”
“可以吗?”
聂昕之略作思考,道:“可以进翰林医官院,散官行?动自便。”
郁容笑了:“只拿工资不干活?”
说法有?些奇怪,男人却听懂了:“差不多。”
少年大夫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草泽医吧。”
他可不觉得医散官当真就那么好当的,否则朝廷没必要设置一个专门的医官院。
聂昕之闻言颔首,没作劝说。
郁容继续拿着信封:“可是这保荐书……”
“无碍。周防御不会为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