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秋,堰海的气候又比新安府冷,这个时节,泡温泉是一件让人感到身心皆舒爽的乐事。
先行在浴室里将自己清洗了一遍的郁容,散着头发,随意地披着一件保暖的外衣,趿拉着木屐,踩过地板,拉开门便看到正襟危坐的男人,不自觉地微笑:“兄长……”
见其眉目半垂,微微低头看着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对方拿在手中的物件。
灯火昏昧。
郁容眼力极佳,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香囊,粉粉的颜色,精致的花型,一看就是女性用的。
“……”
视线上移,盯着男人淡漠的面容。
心里莫名憋闷。
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视线,聂昕之抬目看了过来,香囊仍拿在手上,神色冷然。
郁容轻步走过去,勾了勾嘴角:“香囊?兄长去一趟界身巷倒是收获颇丰……”
“容儿。”男人忽地唤道。
郁容保持着微笑。
聂昕之说明:“此物原置放于你药箱之内。”
慢了半拍,心气不顺的某人,陡地明白了对方言下之意。
“微笑”保持不住了,郁容飞快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在界身巷清河坊的所作所为,忙开口:“兄长且听我解释。”
聂昕之平静地注视着他,嗓音低沉:“我在听。”
见到对方这样的反应,郁容张了张嘴,蓦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其实也?没什么,他去清河坊原也?不是玩乐,但……
想到刚刚自己的误会,还没弄明白“真相”,心情就克制不住地不爽,以己推人,尤其这个“人”是超级护食(赵烛隐语)的家伙,倏然之间便不想“解释”了。
心里是格外地柔软,郁容凑近男人,主动环抱了过去,真心实意地说了声:“抱歉,兄长,是我疏忽了。”
行医没什么,不过,但凡是男人,一提起烟花柳巷,说是去做正事……谁信啊?
郁容知道,聂昕之是相信他的,但很多时候,“相信”不代表心里就舒畅不在意。
谁让……
这男人,不仅非常小心眼,控制欲也?极强?
思绪纷乱,郁容面上浅笑:“下回一定提前跟你招呼声。”
没提是赵烛隐“拐骗”他的,反正估计那家伙,好一段日子都不好受了。
聂昕之静静地听着他在说,凝视着那一双桃花眼,目光始终不离。
郁容转了转眼睛,遂是凑近对方的嘴,亲了一口。
果如他所料,杀手锏一出,一切不成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亲一口,三个吻不能更多了!
不过……
亲一口的后果往往无法预估。
“那个,兄长……”郁容的语气略有些?弱,“能不能先去泡温泉?”
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出声了,嗓音略带沙哑:“过后再泡。”
·
秋日,总是伤感的。
郁容坐在窗边,手中书卷不经意地丢弃在一边,目光凝聚在飘香的丹桂上,思绪天马行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温泉近在咫尺,他却不能入池中泡。
所谓温泉小苑,待了整整一天,但有十个时辰耗费在了床上。
然后,因为聂昕之有公事亟待处理,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的某人,就这样被打包带回了城内。
一阵阵古怪的、闻了就想吐的臭味,争先恐后地直钻入鼻腔。
郁容下意识地捂着鼻子。
神色憔悴,笑容灿烂的娃娃脸青年出现在了窗外。
“好巧,小郁大夫。”
郁容忍着嫌弃之心,强迫自己拿下了捂鼻的手,冲来人微微笑:“可是烛隐兄又有什么吩咐?”
赵烛隐嘿嘿一笑:“就是挺久不见你……”陡地住嘴,少刻,语气一转,“是有事想拜托你,不知……”
郁容颔首:“直说就是。”
赵烛隐就直说了:“还是蓝儿的事,她那个……病,真的无药可医?”
郁容垂下眼,轻声道:“心病难医。”
赵烛隐咕哝道:“不是说上医医心?”
“上医医心”可不是用在这里的。郁容心里吐槽着,面上浅笑:“郁某不过是只能医病的下医。”
赵烛隐打着哈哈:“小郁大夫太谦虚了。”遂也?不强求,“蓝儿的病,我再想法子,”话?锋一转,“上回你不是给开了什么养生汤吗,那个可不可以制成药丸?”
郁容回:“可以,只是……没必要制成药丸。”
“有必要有必要,”赵烛隐忙道,“汤药难以下咽,药丸服食方便,偶尔出门也好随身携带。”
郁容想了想,便点头:“我试着制备个三五瓶。”
正好这一两天不那么忙。
赵烛隐却道:“三五瓶太少了,不如一次性制个十几二?十瓶,你也?省事。”
郁容盯着这个恋爱脑不灵光的家伙,默然了少时,才道:“是药三分毒,再者,成药放久了容易变质。三五瓶足够了,待她吃完了这些?,血虚之证便能好转,日后注意调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