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聂昕之复问?:“如何?”
“不如何。”郁容淡定地回。
男人遂又开口了:“容儿不欢喜?”
若非确定知晓这家?伙发着高?热,寻常也?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光听其平稳的语调,还当他意?识清醒,思维“正常”得?很。
“我为什么欢喜?”
郁容觉得?这一问?一答太?没?营养了,却还是给了头脑不灵光的家?伙以回应。
病中的聂昕之比平时多了些许刨根究底的精神:“为何不欢喜?”
郁容囧了,简直是车轱辘话来回说,想离开吧又挣不开身,到这时才发现这男人的手劲有多厉害。
轻叹了一声,他不得?不耐心地安抚起心智变幼稚的男人:“金屋太?俗气啦,黄金多闪眼?。”
聂昕之听进去了,好似思索了一会儿,再问?:“容儿喜爱为何?”不等对方回话,语气不确定,自顾自地道,“真?珠何如?”
真?珠?
郁容愣了一愣,陡地失笑,嘴上跑马:“嗯,真?珠不错,比黄金好。兄长可是要为我建一座真?珠屋?”
聂昕之静默了少刻,才又出声,有些苦恼的模样:“府中库存之真?珠,尚不够建起一座殿堂。”
还殿堂呢!
郁容笑吟吟地表示:“那太?糟糕了,我喜欢真?珠,最喜欢的是南海的深海真?珠。”
在旻朝,深海南珠是为最珍贵、最稀罕的珍珠。
聂昕之彻底没?声了。
郁容偷笑着,遂感受到隔着一层衣物,对方分外高?热的体温,担忧瞬时回归,便在沉浸于……沮丧之中的男人发上抚了抚,凑近亲了亲那灼烧的嘴唇,嗓音温柔:“兄长慢慢想,我去为你煎药。”
“为我?”聂昕之忽问?。
郁容一怔,便见?其嘴角含笑:“对,为兄长你。”
话音甫一落,他便觉察到禁锢自己的力道减轻了许多,心情顿时哭笑不得?。
搞掂了缠人的男人,郁容直往药房而去,回想着刚才给聂昕之的辩证,很快就想出论治之法。
主要是第一次出痘的成人得?水痘,风险性比小儿要大得?多,虽说水痘可待自愈,怕就怕引发诸如肺炎、脑炎等严重并发症,尤其是男人的体温实在高?得?吓人,不采取施救措施,着实于心难安。
好在病证看似紧迫,倒不复杂,是为热度炽盛型,之前配的药物,以及水澄膏及时派上了用场。
斟酌又斟酌,郁容取出戥子,配上一剂的升麻葛根汤。
此方对热毒诸症,尤其针对水痘、麻疹等有奇效,可直接灭杀或抑制病原,正适宜聂昕之这种身热、疱疹初发的病状。
升麻葛根汤以升麻与葛根为君药。其中升麻治热病斑疹、散热透疹,葛根解肌退热、生?津祛火,再加臣药赤芍药,以和营凉血,佐以益气解毒兼调和诸药的甘草……诸味药材相伍用,清解蕴热,透散疱疹之毒。
考虑到聂昕之疾症来势汹汹,郁容遂对原有的药方进行了加味,诸如石膏清热,丹皮凉营,生?地滋阴,再加少许芦根与麦冬,以补充津液损耗。
牵挂着卧房里生?病后变得?愈发不安分的家?伙,郁容配好了药,叫来了粗通药理的石砮,拜托其帮忙煎药,便细细嘱咐了一通,紧赶慢赶地回了房间。
看到不穿外衣、端坐在床侧的男人,心情无语,又难掩几?分心疼,他不由问?道:“兄长怎么不躺下歇息。”
聂昕之缓缓出声:“等容儿。”
郁容闻言,丝毫没?觉意?外,好笑又好气,终于化作一声叹息,三两步赶到床畔,伸手想扶男人:“躺着罢,我陪你。”
聂昕之却是避开了他的手。
郁容疑惑:“怎么了?”
聂昕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声发言:“病气会传给容儿。”
郁容怔了怔,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兄长莫担心,我前些年才出过痘,不会再被传染的。”
尽管有医学研究表明,出过痘的并非没?有二次感染的可能性,不过概率微小,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聂昕之没?再躲避,顺从地躺到了床上。
本想跟着躺下的郁容,眉头忽而微凝,坐正身,腾出一只手按在了男人的手腕。
汤药需得?等上好一会儿才能用,可男人的情况真?的有些严峻了。
想了想,郁容轻声说:“兄长,我给你扎下耳针如何?”
即使在病中略显“胡搅蛮缠”,聂昕之对他家?容儿的要求,仍是有求必应。
得?了男人应允,郁容折回药室,取消毒之用的烧酒,及扎耳针的毫针。
天?寒地冻的,便是卧房,温度也?低得?很,针刺体穴,得?扒掉衣服,怕会冻着了生?病的人。
耳针疗法却是更?适合。
所谓“耳者,宗脉之聚也?”,人之耳关系着脏腑,五脏俱与耳有生?理联系,中医上有“耳珠属肾,耳轮属脾”等诸多说法。
郁容先给聂昕之的耳部进行了局部消毒,取穴肺、下屏尖、神门三穴,遂以毫针刺入。
聂昕之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动不动。
郁容取下毫针,瞄到他这样子,莫名想笑,便真?笑出声。
聂昕之低语:“笑甚么?”
郁容边笑,边摇头:“没?什么。”
待到汤药煎好,男人服食了半剂,气息总算安稳了些许。
郁容躺在病人身侧,耐心地等待对方沉沉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