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难走。
有些路段陡峭险峻,天色渐渐晚了,光线昏暗,行走在嶙峋山石间,众人不得不翼翼小?心,以至严重耽搁了回程的脚速。
赶回乌云寨时天完全黑了,差不多是?亥正。
乌云寨主一看到郁容一行人,连句客套的寒暄也省了,冲众人匆匆一拱手,神色严肃、语气干脆:“西?琴出乱子了,或可?能波及乌云寨。”
郁容闻言一惊。
周昉祯更是?着急,抢先问出了口:“什么乱子?危不危险?”
乌云没直接回答他,目光掠过其夫,落在了一众的领头?者的大?夫身上:“夜里走山路危险,所以小?郁大?夫,”又看了看周昉祯,眼神有丝丝温柔,“劳你?带上小?红,明?日起早尽快离开白泥山,只?要能进仙门镇就好。”
仙门镇名为镇子,实?为旻国在西?南道的最后一座边陲城市,规模不大?、颇是?繁华,仅仅在籍住户便逾万户。
边城自有重兵把守,西?琴、南蕃与旻国的交流往来,必得经过这一道重要关隘。
郁容并没立刻应答或拒绝,眉头?不经意地轻蹙,拐弯抹角地问:“不知乌寨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乌云洒然一笑:“请小?郁大?夫放心,我乌云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郁容有点汗。
尽管不合时宜,仍是?禁不住暗道,这位女大?王此刻真真有“山大?王”的风范。
乌云笑罢,话锋一转,正色道:“你?们是?旻人,西?琴的事和你?们没关系,何必平白搅入乱局,”稍顿,视线又落在了周昉祯身上,语气和缓了些许,“放心,便是?再大?的乱子,西?琴没人敢闹到仙门镇去,诸位不必担心自身安危。”
郁容微叹。
比起自身安危,他更牵挂的是?深入西?琴的兄长,也不知乌云寨主所说的乱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望……
周昉祯的声音当即响起:“寨子有危难,我怎能在这时离开,抛下?你?独自回旻国?”
特别地义正言辞,铮铮铁骨。
乌云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你?不离开会拖累我,留下?也帮不了甚么。”
周昉祯瞬间被梗着了,嘴巴张合了数次,讷讷不能言。
郁容同时也被囧了。
乌云大?王说得可?真扎心了,虽说也许是?事实?,可?周兄怎么也是?好心罢。
心里这样想想,看周昉祯没有一丝不虞的样子,便也没不识趣地多嘴。
敛起纷乱的思绪,郁容对乌云拱手:“累乌寨主费神了,如此待明?日破晓,即刻便出山。”说罢,补充了句,“乌寨主尽情安心,我等会照顾好周兄。”
周昉祯弱弱出声:“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另外两人根本没听在耳里。
乌云复又回以一礼,感激道:“便拜托小?郁大?夫了。”
周昉祯插嘴:“我……”
郁容勾了勾嘴,直道:“不叨扰二位了。”望着友人嘱咐,“周兄今晚好生休息,明?日赶路会很辛苦的。”
言罢果?断不再滞留。
回到暂宿的木屋,郁容躺在草席上辗转反侧。
说着让周昉祯睡好,自个儿?反倒无法入眠。
一会儿?想到下?落不明?的小?叔,一会儿?忆起乌云寨主说的乱子……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直觉在心间萦绕不去。
也不知,兄长现如今到了哪里、在做甚么?
理智让他力图冷静,相信以聂昕之的能耐,面对无论什么样的乱局,皆是?从容自如;
感情上真恨不能“胁下?生双翼”,飞到兄长身边,亲眼看到对方平安无恙才好定下?心。
算了算了。
还是?别瞎想。
早说了西?琴民风彪悍,寨子之间打架是?常有的事,聂昕之也不是?头?回往西?琴腹地,干啥子自己吓自己?!
挺尸!
郁容合紧双目,挺了半天的“尸”,猛然一个骨碌坐起身。
安安静静地躺着,根本没法控制住天马行空乱飞的思绪。
越想,心神越不宁。
郁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忙,最好忙得大?脑满满的,就没心思胡思乱想了。
可?这大?半夜的,能忙个啥子?
接着写《尸蹷》篇?思绪混乱,头?脑根本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楞楞地傻坐了小?半晌,忽是?灵光一闪,郁容快速收拾好自己,动作小?心打开门,悄无声息越过住了郎卫的屋子。
黑漆漆的天空骤然闪过一道青光。
郁容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遂闻得轰然一声雷鸣,不由微微一怔:
这深秋天的,时近孟冬,居然打起了雷?
民间迷信说法,“秋天打雷,遍地是?贼”,是?灾祸的预兆。
念头?一转而过,便抛开了全然没科学根据的说法,郁容提起脚速,几个步子来到另一道木板门前。
轻手轻脚。
一间不大?的小?木屋,原本是?空荡荡的,这时堆满了各色植物全草、果?实?或块茎。
既然睡不着觉,不如来处理一下?药材罢。
有些根茎,诸如泽泻、党参,或是?石斛、生地,一时半会儿?没法作晒干或炕烘处理,铺些干沙放入箩筐里便能作新鲜药材的贮藏。
郁容绕屋转了一圈,发?现以贺校尉为首的一干郎卫,行事极为妥帖。
干燥沙子层层铺就,看着规整不说,某些药材特地按照“对抗贮藏法”两两同贮。
譬如,这回遇到了在旻国罕见、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龙脑树,从其树干中?析出的龙脑香便是?天然冰片,与灯芯草贮藏在一起,便有“藏留防耗坏”的作用。
除此,外围散放着花椒、白矾等可?有效防虫的药材。
郁容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根本无需自己再做甚么。
贺校尉他们太能干了。
没活儿?做也没所谓,本就是?消磨时间。
便从储物格里取出一只?手套戴好,郁容慢条斯理地挨次翻看着这回的收获。
诸多药材,或是?常用但着实?好用,品相也好的,或是?罕见名贵,甚至堪称是?珍稀的。
比如前有提及的龙脑香。
不承想在龙岩山的北山麓居然长着好一片的龙脑树林,仅是?获得的冰片便抵得上这一趟奔波了。
除了龙脑香,在白泥山的南山找到了正适合采收的石斛。
尽管不是?“声名卓著”、有仙草美誉的铁皮石斛,紫皮石斛作药用时与铁皮石斛没太大?区别。
当然在功效上,紫皮石斛显得相对较弱。
但勿论如何,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哪一种石斛,都是?名贵难得的药材。
哪怕比之铁皮石斛不如,这么多的紫皮石斛胜在数量够多嘛!
石斛补益气阴,归入胃、肾、肺经,十分适用官家与聂暄的病情,作滋养调理用不错。
还有三七,除了匡万春堂,当前大?多数药局鲜少有供货的。
再如黄精,这个世?界倒是?早有药用记载,可?惜稀罕的程度堪比人参。
同样是?大?丰收。
主要是?这一趟带的人手够足。
除了贺校尉这样精通本草的“专业人才”,剩余郎卫也是?经由聂昕之有意识挑选的,皆对药材略知一二。
不需郁容怎么吩咐,这些能干的小?伙子便在可?见的距离内,分散四方,恨不得将地皮搜刮三尺。
加上向导马牙风,说其鬼机灵吧,却又挺实?诚,特别会带路,在其指点下?,一行人寻药采药的效率得以极大?的提高。
收获丰硕根本是?理之当然了。
可?惜临时有变,缩短了采收的时日,否则这一趟的“行商”,说不准真得大?发?一笔了。
事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