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之?交,乍暖还寒时,易受病邪侵体?。
福居社的孩子不少患得了风寒。
关键是一个传染一个,这边才康复,那头又感染上了。
郁容得阿若的传讯,收拾收拾医药箱,带上一名辅医,乘着马车自官营医药局出去,穿雁洲城而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抵达了福居社。
正式投入运转已有好几年的雁洲医药局,建立在“城乡结合部?”的坊郭间,一边临着码头,一边迎着驿路,不管是雁洲城的住户,或者附近的村镇居民,前来寻医看病都挺方便的。
在各地医药局陆续建成?,交由职事官们?管理后,郁容一年差不多有半数的时间就待在雁洲这,给来往医药局的病患们?看病;
再抽出个三五个月,随机去某些个医药局“微服私访”,其间主要工作仍是救人治病。
实践并学习以提升自己的医术。
旻国之?大,生病之?人不知凡几,他这个虚职的晏安大夫,有时候比统领十万郎卫的逆鸧卫指挥使还忙。
尤其是雁洲医药局——其人大多时候待在这边,绝不是因为,或者单纯因为家在这儿,而是——地处连接了东南西北的最繁华的枢纽城市,每日登门求医的病人络绎不绝。
远不止是本?地住户,因病“住院”的道?途客,其人数之?众,占满了安乐庐的床位,可谓是“睡无空席”。
作为主事大夫,郁容能不忙吗?
故此,他现在一般都是坐镇在医药局内,除却?诸如妇人难产之?类,鲜少再有空暇,主动到哪个病患家上门应诊。
这回应下阿若的请求,主要是考虑到福居社孩子多,登门挨个看诊更方便些。
不说?感染风寒的,其余没出现症状的,不管老人或者小孩,也是时候做个全员“体?检”了。
毕竟福居社可是圣人“安济坊”工程的一个试点。
兼具“养老院”与?“孤儿院”功能的“安济坊”,其建造、营运与?管理,远比官营医药局更复杂而棘手。
几年过?去了,安济坊还在缓慢建设中。
欲速不达,圣人不着急,被寄予重托的郁容却?得三不五时地关注一下。
“劳烦小大夫你了。”阿若迎到门口,轻声说?了句,“实在是染病的孩子们?太多了,长信这些天又不在家,光靠着社里的大夫根本?忙不过?来。”
郁容摇头:“何谈劳烦。”
说?着,不自觉地打量起友人,小半年没见样子没大变,但?其人气息每每都比前一回相见时平和了些许。
到现今,几乎看不出少年时的“刺”了。
阿若斜了他一眼:“傻不愣地,瞪着我看啥呢?”
郁容闻言失笑?:“没啥。”
收回目光,环顾着规模比几年前大了近一倍的宅院,粗略推断,此处收容的孤寡老弱者人数增多了一倍不止。
服务于这偌大的福居社,确是需要极佳的耐心,阿若的性子大概就是这样慢慢被“磨”软和了罢?
寒暄了两?句,几人便丝毫不耽误时间。
给病重的挨个脉诊,当?场开了药让社里人煎汤去了。
遂是轻症、未病的。
现如今可说?是行医经验丰富的郁容,应对这一群老小,哪怕人数多至好几十,亦是得心应手。
午后便全部?搞掂。
郁容眯着眼,注视着坡脚的青年牵着小孩一步一顿,离开了这间作临时“门诊室”的大屋。
“这一坛鸭蛋你带回医药局,分给大伙儿吃吧,”阿若某些行事作风还是保留了下来,“你忙得很,我就不留晚饭了。”
郁容回过?神,轻笑?着也没与?之?客套,嘴上说?着毫不相干的话语:“那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谁?”阿若下意识地问,不带回答,转而说?,“你是说?陈双?就刚走的腿脚不好的那个?”
郁容点点头。
“见过?不是正常吗,”阿若不在意道?,“你是大夫,有时候一天治个好几十人,哪能全都记得谁是谁?”
郁容听罢,觉得其说?得有道?理。
阿若继续说?:“陈双也是个可怜人,听说?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家道?中落了。
“他腿骨不好,一开始连事也不会做,就带着儿子在街头乞讨,被人牙子给拐了,还好被附近巡察的官兵给救了。
“后来就来了社里,做些打扫浆洗的事,虽然干活不太利索,好在人勤快得很。”
郁容了然,没心再探究闲人闲事的,想到医药局大小事务一堆,小坐了不到两?刻钟,便与?阿若辞别。
日头有些偏斜了,高高挂在半空。
青年医官靠着车壁斜坐,目光无意识穿过?敞开的车门。
忽是灵光一闪。
他想到在哪里见过?那位坡脚的青年了。
某年,他曾遇到过?一位男扮女装的“夫人”,对方当?时还“小产”来着。
没想到,那位“夫人”竟流落到这般落魄的境地。
其后记起了,“夫人”的丈夫是个为富不仁的豪绅,与?当?地胥吏勾结干了不少违法之?事,好像因他“多管闲事”被逆鸧卫顺道?查办了。
郁容默默纠结了不到三秒,心里就放开了。
有因才有果吧。
“停车。”
无意间看到街旁一摊位主人,郁容一瞬将什么男扮女装的“夫人”抛到脑后。
急急下了车,朝着那摊位走去。
在距离三五尺的地方倏地又顿足了。
郁容盯着算命先生的脸,面露犹豫之?色——不过?是一面之?缘,他这样贸贸然跑上前,好像……
这头人在疑虑,坐在摊位后的算命先生忽而察觉到医官的存在,神色陡地一变。
看来……对方也记得自己。
郁容干脆便也不犹疑,几步上前,拱手唤了声:“易先生……”
易道?人像是被“惊吓”到了,立时站起身,避开了身,遂是揖首见礼:“见过?星君,前次是小道?唐突,万望星君能原谅小道?的妄言。”
郁容:“……”
什么鬼?!
郁容狐疑地打量起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高人,眼见对方仿佛因着自个儿的目光而忐忑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又纠结了。
便是迟疑,吐言:“你……”
“你”个什么他一时不知想不出。
“星君有何吩咐便尽管直言。”
郁容觉得相当?微妙,半晌,好奇问:“你为什么唤我‘星君’?”
易道?人忙道?:“斗胆问星君,小道?该如何称唤星君您?”
郁容默然。
这答非所问的,真的是高人吗?怎么感觉……脑子有些不灵光?咳。
某医官顿时意兴阑珊,摇头温声道?:“唤我晏安大夫即可。”
易道?人从善如流,当?即改口唤了声“晏安大夫”。
看看天色,郁容决定直奔主题:“我想请易先生看一看命格。”
易道?人神色看着更不好了:“小道?如何胆敢冒犯星君?”
郁容囧了囧。
好罢。
怎么觉得找这高人算命的行为有些智障?
“那便算了。”郁容吐槽了一通,面上带着笑?,“既然易先生不方便,在下也不好再叨扰了。”
易道?人直说?着“不敢不敢”。
“不好叨扰”的医官,在临转身前暗搓搓地打开系统,准备鉴定一下这高人几年没见是不是神志出了毛病。
哪料……
易道?人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迈足想跑,却?是一不小心被摊位上的杂物给绊倒,摔了个前滚趴。
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