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的卧室和书房是连在一起的,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门板。坐在书房里能清楚的听见对面的动静。周文景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周允晟的听力远超常人,自然听见了二人的脚步声,却不以为意,在床边的单人沙发落座,漫不经心的开口,“父亲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因为谋杀了我母亲?”
周父猛然睁眼,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文昂勉强压抑住心慌,一面帮周父拍打胸口一面呵斥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妈妈是自杀的。”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妈妈?你是她儿子吗?”周允晟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
周文昂面容完全扭曲了,隔壁偷听的两人也忍不住加重了呼吸。脉搏监控器发出一声长鸣,最终停止了波动,周父被活生生吓死了。但房间里的人都没动,甚至没往他的方向瞥上一眼。到了这个地步,周文昂也放弃了伪装,慢慢在周允晟对面坐下,将头发扒到脑后,露出满是戾气的脸。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大拇指出卖了你。”周允晟嗤笑,“你的拇指比正常人少了一个指节,又短又秃真是难看,跟那个女人一样。这是一种绝对会遗传给下一代的显性基因,但母亲和周浩的手都很正常。这其中代表的含义不用我再跟你解释吧?”
周文昂用力掰了掰自己的大拇指,良久后低笑起来,“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已经拿我没有办法了,周家已经是我的了。哦,对了,你还能把杨曦的遗产追回去,还能求着杨家人来对付我。不过可惜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杨氏集团目前承揽了千岛城与蓉城之间的海底隧道工程,周氏集团答应给杨氏注资20亿,一旦周氏撤资,杨家就完了,彻彻底底的破产了。”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周文昂由低笑变成大笑。胆战心惊的日子终于要随着杨氏集团的覆灭而离他远去,他如何不感觉痛快?
但是周允晟的反应让他很失望。青年依然稳稳当当的坐着,等他笑够了才问道,“是周浩杀了我母亲?”
“你猜。”周文昂聪明的没有接话。
“这些年在国外,你没少对付我吧?艾尔莎那根带毒的香烟本来是给我准备的?”
“可惜了。”周文昂模棱两可的笑了笑。关键时刻他不会让对方抓到任何把柄,想套自己的话然后暗中录下来,没门。
周允晟也笑了,走过去拍了拍周文昂的脸颊,语气万分温柔,“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狂欢吧,我亲爱的弟弟。”话落拉开房门大步离开。
书房里偷听的两人正在努力消化刚才的重磅炸弹。杜煦朗想起了曾经死掉的周家的另一个私生子,想起两个孩子相差无几的出生日期,终于把许多可疑的细节都连了起来。如此天衣无缝的骗局都能看穿,允晟的洞察力真是可怕。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当时又是什么感觉?父亲害死了母亲,嫡亲的弟弟变成了仇人的孩子,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难怪他对周浩一点感情也没有,难怪他对周文昂的态度大变。杜煦朗心痛的无以复加。
周文景亦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提防了好几年的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那些善意,安慰,馈赠……全都是虚情假意。这些年,他就像个傻瓜一样被周文昂耍弄于股掌之间,而周父至死也没提过他一字半句。
他此刻恨不得一把掐死周文昂,等怒火平息下来才朝周允晟的房间走去。佣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葬礼。
“你妈不是我妈逼死的。”敲开房门后,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周允晟挑眉。
“所以我并不亏欠你什么。”说这话时,周文景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口气。他现在对周允晟的观感很复杂,累积了十多年的恨意无法完全消除,却也觉得他非常可怜。
“你要表达什么意思?”周允晟耐着性子追问。
“我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报复你,但也不会帮助你,你今后自求多福吧。”由于周允晟太过低调的缘故,周文景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毫无经济能力的学生,已经坐拥亿万身家的他自然看不上眼。
周允晟当年对他的欺辱令他始终无法忘怀,如今因为怜悯而放他一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他不能要求更多。
此时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来日自己纵达集团总裁和杜氏家主外甥的身份爆光时能避免周允晟厚着脸皮黏上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舅舅会出现在周家是为了帮自己撑腰。
周允晟有些无语,周文景则定定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是不是太过自负了?那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以为我是个丧家犬可怜虫,他不落井下石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周允晟拽住杜煦朗的领带,用力勒紧。
杜煦朗连忙搂住爱人腰肢,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教好,宝贝儿咱们有话床上去说。”
周允晟,“……”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为周父的逝去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