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瞥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她带上了睡衣,果然早有准备。
他举刀继续剁鸡块,像是沉默寡言的樵夫,在深山中劈柴拾薪。很快处理完整只鸡,他又把所有材料扔进锅里,加水、放盐、按下开关,就甩手不管了。
苏乔在他身旁道:“等你炖好这锅汤,能不能分我一碗?”
她放缓了语气,漫不经心:“我只要一碗。”
陆明远用毛巾擦了擦手,答非所问:“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几点睡觉?”
苏乔思忖片刻,实话实说:“凌晨两点。”
陆明远就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道:“你来看火候,我先睡了。”
苏乔闻言一愣。
她心中有些好笑,觉得陆明远有点儿意思。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昨晚的雨一直没停,到了早晨,雨水牵扯出雾气,街头巷尾的房屋都沉浸在薄雾里。遥望远方,还能见到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以及顶端伫立的十字架。
画眉鸟栖在枝头清啼,胡桃树下交织一片绿荫。
林浩一手牵着他家的狗,从斑驳的树影中走过,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瞧见苏乔举着一把伞,正向他走来。
林浩原地站直,和她打招呼:“呦,早上好啊。”
他与苏乔间隔一米,态度也很客气。但是他家的狗一反常态,摇着尾巴向前扑,爪子差一点就搭到了苏乔。
林浩手上使劲,把狗往后拽,轻拍它的脑袋,教育道:“怎么搞的,给我坐好。”
那只狗听话地趴下,尾巴还在使劲摇。
“我家里人也喜欢养狗,”苏乔忽然说,“尤其是大型犬。”
她家的花园有专门的犬舍,配备经验丰富的训犬师。当然了,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
林浩笑道:“我这条狗呢,胆子很小,不怎么搭理陌生人。今天它倒是转了性??”
苏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我是陆明远的私人律师。我在金河事务所工作,也和你邮件沟通过。您应该记得我吧?”
林浩握紧了狗绳,双手揣进衣兜,顺水推舟道:“记得记得,你们是帮陆明远的爸爸做事,对吧?”
尚不等苏乔回答,林浩又调侃道:“昨儿晚上,我见到你和陆明远回家,我还挺惊讶的。他从不带姑娘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你。”
为什么呢?其实苏乔也不确定。她调侃道:“也许陆明远看出来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他不带我,我也会跟着他,守在他家门口。”
讲完这一句玩笑话,苏乔补充道:“合同非常重要,我必须和他当面谈。既然陆明远相信我,我也不能让他失望。”
林浩点头,随口问她:“今天早上,你没找他谈正事?”
苏乔叹了一口气:“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就出门了。”
而且,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天还没亮,苏乔听到一阵关门声。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帘的一角,发现陆明远已经走出了院子。窗外细雨蒙蒙,乌云笼罩了天空,陆明远却不打伞。他只穿了一件防水外套,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的边沿压的很低。
苏乔不理解他的举动,林浩倒是了然于心:“哎,陆明远其实懒得很,他平常都是中午起床。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苏乔记牢了这句话。
和林浩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旅馆,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等她把行李箱拖回陆明远的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并非她故意浪费时间,只是因为陆明远的家太偏。
碰巧今日,他家还来了客人。
门缝半开时,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热咖啡的香气在客厅飘散,茶杯碰到玻璃托盘,发出细微的响动,端着杯子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循循善诱道:“Kevin,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在伦敦办画展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一转,恰好和苏乔对上。
苏乔扶稳了行李箱,想起“Kevin”大约是陆明远在外面混的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