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鹦偷偷告诉她一个更奇妙的事情,“我全家都和我长得不像。”
她们在坡前分别,黄鹦倒退着步子与她挥了挥手,直至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才转身跟着黄翩翩往前走。
太阳落山时,在水泥灌歪的楼梯上拉扯出她的影子,到了黄聪的家。地方不大,一目了然,除了在酒席上见过一次面的新婶婶以外,还坐有一位陌生男人。黄鹦困惑的问,“姑妈呢?”
黄聪亲善的对她说道,“奶奶身体不舒服,你姑妈陪着她上医院去了。”
上桌吃饭之前,黄聪做起了介绍,“这是杜老板,这是我的侄女黄鹦。”
黄鹦向他点了点头,他彬彬有礼的回以一笑,穿着短袖衬衫,高腰西裤,额前头发微秃,显得脸有些长,模样倒是斯斯文文。她只觉得黄聪表现的古古怪怪,对这个杜老板倒没有放在心上。
在咝咝的空调声下,灯光打得发白,饭菜摆了满桌。二婶没有给她倒水,而是让她尝尝自家酿的葡萄酒,向上吊的眼睛笑眯眯,平添几分殷勤。
今天的黄聪不止怪了一点点,与杜老板热络的正聊着,突然岔开道,“前几天见了个老朋友,在他那儿找着了两张邮票,给你瞧瞧……”他起身走进房间马上又出来,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两张小小的邮票,拍在黄鹦的眼前。
黄鹦诧异地看着他,放下筷子摸起邮票端详,一张画的是苏格兰的乡野建筑,一张是威尔士的灰泥房。
趁她研究的空当,他对杜老板说着,“我这个小侄女,平时就喜欢收集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黄鹦疑心的想,黄聪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了解了。
酒已过不止三巡,剩菜撤下了好几盘。氧化成深棕色的葡萄酒再次徐徐倒入她的杯中,黄鹦的头有点犯晕,倘若不是经常与钱丞偷摸拼酒量,这会儿她恐怕要醉了。
杜老板准备起身,略带歉意的说,“内人还在家照顾孩子,不方便久留了。”
黄聪马上跟着站起来,“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留客了……”他接着就对黄鹦说道,“杜老板顺路,让他送你一程。”
不知是他说起妻儿,让她稍微放心,还是被几杯葡萄酒灌晕了。黄鹦没有拒绝的坐进杜老板的车里。
黑色的路上许多灯影闪动,当车窗外出现她再熟悉不过,业已熄灯的龙悦茶楼,她转头戒备地看着驾驶座的男人,“……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往我家的方向。”
杜老板嘴上哎呀一声,故作发觉的说道,“一不留神拐错路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复之前的礼貌,“不如将错就错,我家有很多稀罕的收藏品,你有兴趣看看吗?”
黄鹦试着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天真,“……好呀。”她望着漆黑的路,绷紧了神经把沿途的商店记下。
果然,她的‘无知无觉’让他放松警惕,车停在一栋小别墅的门外,解开安全带下车的第一时间,她逃跑了。
他支使起家门前的两个保安,“把她给我抓回来!”
风声锐利干燥,割着耳朵和喉咙,她双腿酸得像被溶解着,随时可能跌倒,仍在尽量快地朝前奔跑。
在接近黑暗的路上,她踩到了泥土、水坑,脏污溅上她的裙子,她跑过这一棵苍老的银杏树,浮出地面的树根绊倒了她,她不敢停下地起来,将胳膊伸进茶楼的不锈钢防盗门里使劲拍打,却没有人响应。
她听见有人追上来的声音,转向借助建筑结构爬上窗台,用力扯开窗户的锁扣钻进去,她搬起桌椅挡住窗户,回头——
幽暗无人的茶楼,比平常要恐怖多了。她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眼一闭奔向楼梯,跑到四楼,她慌乱地拽动每间房门的门把,所有的门都锁住了。
黄鹦转身靠着门像哮喘病发一样喘息,她慢慢蹲下去,感觉自己的手心和背上全是冷汗在冒,头发也湿透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寂静中传来打开防盗门的声响,她扶着门把站起身,退到走廊尽头的窗前,站在月光底下。
等她看清上楼的男人是谁,瞬间软坐到地上。
陈宗月疾步上前扶住她,反而被她颤抖地紧紧抱住,将脸埋在他胸口无声地掉眼泪,他干脆顺势坐下,宽大的身躯容纳她,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在这。”
黄鹦听见这一句话,立刻在他怀里哭出了天崩地裂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