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剧痛,她已经分辨不出来天数了,可能只被抓走了一天,也可能已经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好多年了。
关押她的这个地方没有丝毫光源,放眼望去哪里都是黑暗,她偶尔意识清醒时怀疑自己或许已经瞎了。
无论清醒还是晕厥,她都一直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的血。
“叶夫人这辈子金尊玉贵,大约连飞虫都没亲手打过,可听说过凌迟么?”左腿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黑暗中又响起来那个声音:“那我给您讲讲。凌迟是种酷刑,又名‘千刀万剐’,想必您已经亲身体会到了。按例该三千三百余刀,所以其实是个细致活儿,如果施刑人功夫不够到家,犯人很容易中途就受不住死了。我手把不好,试了几次也没割出三千刀,最多一次也只是七百八十刀,但那几个都是武家出身,皮糙肉厚才挺住了,您吧,娇弱。我又得留着您的脸蛋儿和手臂,所以不必那么讲究,就是您受累。”
岳照歌嘴里被狠勒了一道布条,被牢牢绑在木架上,已经麻木了,并没有对他的话语作出丝毫反应。
黑暗中的人想来不太满意搭话的对象如此沉默,‘啧’了一声,顺手把她嘴里的布条一刀挑开了。他没再动手,黑暗中不知静默了多久,他才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已经疯了么’。
岳照歌却突然断断续续嘶哑着嗓音道:“你和叶轻舟……有什……么……”
黑暗中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很惊喜地笑道:“不愧是叶夫人!竟然还留有自我意识。为什么这么问?”
岳照歌吃力地想了想自己不久前想到的线索:“你叫我……叶夫人。”
从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一般叫人都会选择最尊贵的那个称谓,所有人都称呼她为‘郡主’,这是尊重天家封赏,而这个人叫她叶夫人,倒像是比起‘良安郡主’,他更看重‘叶轻舟的夫人’这个身份。
也还有,岳照歌自问从来没跟任何人结过这么怨毒的仇恨。而现在,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她活不成了,但要明明白白地去死,好记住仇人的声音,来世亲手杀他。
“真是敏锐啊,叶夫人。”那人放下刀,停手了。又好奇道:“那请敏锐的叶夫人猜一猜,我今日来是要做什么的?”
这回岳照歌沉默了很久。
“您真是聪明。”那人赞许道:“所以我可以回答您第一个问题,我和叶轻舟之间,什么仇恨也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
激愤之下岳照歌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只喷出一口血沫:“咳咳咳咳……”
“我前两日派人来问您叶轻舟三年来的作息日常行踪与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酷刑之下您一言未发,不愧是铁血将门遗孤。”那人道:“娇弱女子竟然抗住了这等酷刑,我很好奇,这是因为所谓的‘爱’吗?夫妻之恩?”
“京城中人尽皆知良安郡主下嫁后夫妇和顺,叶轻舟爱妻之名远扬,因此在军中一些岳国公旧部那里也很好说话。我本也以为夫妻情深,如今看来却未必如此。郡主,您知不知道叶轻舟和三皇子在做的是什么事?”
岳照歌微弱道:“你说的这些……都和我无关。”
“有关,他们是要夺嫡。而如果不是因为娶到了您,叶轻舟再有手段也未必能在三年内辅佐那周礼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件事,叶轻舟是周礼手下暗卫出身,转明后手下管着端王府所有暗卫和情报暗桩,这些暗卫随他调遣,常做的事之一就是保护某些重要人物的安全。可郡主如此轻易就被我带走了,身边并没有暗卫保护,看来您在他心里,并没有那些朝廷大员来得重要啊。”那人道:“您出城十天,也没有人来找过您。如此看来,他并不曾对您用心啊。您何苦扛着这样的酷刑,为他保守这些不重要的秘密呢。”
啊……原来只过去了三天吗。这三天几乎比她这一生都要漫长了。这男人其实说得很对,叶轻舟只是用心,其实并不在乎她吧?就算她死了,叶轻舟只会找下一个适合联姻的女子,将她娶回家,仍旧是如此用心地对待她。
岳照歌心中酸涩难忍,干涩的眼眶中泛上汹涌湿意:“我……”
“不如这样,您只要告诉我叶轻舟一些日常的习惯,我立刻放了您,与您治伤,送您远远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如何?”
“我……”
“……我什么都不会说。”热泪冲开了脸上已经干涸的血痕,岳照歌咬了咬牙,声调很虚弱,却透出一股坚定:“你是在骗我。”
真这么好说话,得到叶轻舟的日常习惯就肯放了她,最开始就可以提了,却生生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才施恩似的抛出这样一句话,真是明晃晃的谎言。
从把她带走开始,这个人就没想要她活命。而她苦撑到现在,是在等叶轻舟来救她。
……虽然看上去是不会有人来了,她也撑不住了,太疼了。
那人感叹道:“愚蠢。那明明是个负心人,有什么可为他保密的?”
负心人么?
真是心灰意冷。
“与他无关。”岳照歌轻声道:“是你低估了我。我是……岳氏遗孤,不会……背叛任何人。”
良久,那人评价道:“叶轻舟挑女人的眼光确实还不错。”
但这次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话,半晌,他点起了一盏灯,发现面前浑身血迹的女子头歪在一边,满下颔都是汩汩而下的血液,已经咬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