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原以为有西靖在身侧,她一定睡不着,事实是她不仅睡着了,还睡得颇沉。
可能因为喝了酒,有几分酒意,西靖也睡过去了。二人神鬼不知地直睡到日落西山,赵展喊他们的时候才醒。
赵展一觉醒来,四处找不见西靖,倒发了好一阵急。还是喊醒韩尉,经他指点,才找来东宁的房间。
东宁被赵展吵醒的时候,正背对着西靖蜷卧着,早不是初睡时的姿势。西靖的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脸埋在她的发里。除此之外,二人衣衫整齐,没有别的不妥。即使如此,在面对赵展探寻而又新奇的童稚目光,她仍是有股奇异的,被捉奸在床的尴尬。
赵展看看西靖,又看看东宁,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十分灵动地在二人之间自由切换,不无抱怨地对西靖道:“叔叔你怎么睡这了?让我到处都找不见你。”
被赵展撞见和东宁的亲密,西靖也有少许尴尬,清了清嗓音,对赵展道:“你先出去,我们收拾一下。”
赵展嘟着嘴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西靖边整理着衣饰,边对东宁道:“你也别睡了,出去和展儿玩一会,别总闷在房里。”
东宁的心有点乱,低垂着头坐在床上,胡乱应了声。
西靖见此,站在床边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捞进怀里,一手箍着她的腰身,托高她的身子,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他,说道:“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你并不能改变什么,你应该这样宽慰自己。”
东宁向来性子温驯,但此时她真恨不能变身泼妇抓花他的脸。瞧他都说了什么?什么叫她并不能改变什么?他是吃定了她的弱小无能,要控制她一辈子是吧?还她应该这样安慰自己,他怎么不干脆让她自欺欺人一辈子得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东宁心里愤怒,呼吸急促,低垂的眼帘遮住发红的眸子,也遮住内心不为人知的情绪。
然她一句话不说,也还是令西靖洞察到,她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平静而又不容置喙地说道:“东宁,还没有人从我手里逃开过。”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很寻常的两个字,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在东宁心上一样。她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但如果西靖能望进她低垂的眼睛,会发现她的眼里满是讥诮、嘲弄之意。
西靖知道她不信,也深知他的话会激起她心底的叛逆之性,他并不给这股叛逆之念生长发育的时间,很快将其扼杀在摇篮中道:“你中了只有我能解的毒,离开我,你只有死。”
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反应,东宁睁大眼睛瞪着他。怨不得他敢狂妄地说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心,是啊,他是用毒高手,天下再没有什么能比下毒更容易控制人的了。
她的脸已经好了,身上这些日子以来也少有不适,直以为是毒已经全解了,只等有机会离开这里。原来并不是,原来他从没打算放过她,亏她还一直妄想靠卖可怜大动他,原来一切都是她枉费心机。
东宁气得口不择言道:“你滚。”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用粗,西靖面有不豫,扣紧她的下巴,警告:“不要再有下次,不然……”
又要威胁她么?不就是死么?与其受他折磨,做他的试药傀儡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呢。东宁才要出言讥刺,西靖提前一步云淡风轻道:“我觉得这时候,你应该想一想你的家人。”
家人是东宁最大的软肋,她死了没什么,如果西靖迁怒于她的家人?他那么变态,真说不准会对她的家人做什么。像被谁突然扼住了喉咙,东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消半刻,周身的阴怒戾气散尽。头一低,又恢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
西靖看她像失去水分的果菜一样软下来,摸摸她的头,说道:“乖,去和展儿玩吧。”
东宁从房里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现昏暗,只西边的天空尚余一抹霞光,红亮夺目,光彩耀人。韩尉犹在房里睡觉,西靖在厨房准备晚饭,赵展则在院子里逗小兔子玩。
看见东宁出去,赵展怀抱着兔子飞奔到她面前,左右看了看,小声打听道:“姐姐,刚刚你跟叔叔在房里说什么呢?聊了那么长时间。”
东宁看到赵展,就仿佛看到她远在大周的几个兄长的孩子,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蹲下身,柔声回道:“你怎么不问你叔叔。”
赵展嘟嘴抱怨道:“叔叔才不会告诉我呢。”
东宁也不好跟他说西靖的话,只道:“也没说什么。”
赵展奇怪地问:“那叔叔怎么在姐姐房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是姐姐舍不得叔叔出来么?”
东宁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道:“你不要乱说,没有的事。”她怎么会舍不得他出去,她刚刚巴不得他赶快滚呢。
赵展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淘气道:“你们这些大人,就喜欢口是心非。”
东宁又险些被口水呛到,怕他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顺着兔子身上的毛,没再接话。
沉默即是默认,赵展得意地道:“看,被我说中了吧。”
东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纠正他了,好在西靖不在跟前,不以为他在厨房听得到她们的谈话,她也懒得再纠正他。
赵展又问:“姐姐会和叔叔有孩子么?”
越说越离奇了,事关清誉,东宁撇清道:“怎么可能?”
赵展道:“可是姐姐都跟叔叔睡到一起了。”
东宁觉得脸热得可以烙饼了,解释道:“两个人睡到一起,不一定有孩子的。”
赵展辩驳道:“可是我爹爹和娘亲睡到一起,就生了我妹妹。”
东宁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根浮木,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道:“你还有妹妹啊?”
赵展果然顺着她的话说:“我有两个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