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日,天子亲率百官去东郊迎春,祈求来年丰收,十皇子赵郡也去了。之后天子在郊外宴请百官,他嫌无味,就没参加,带着几个亲随,过来山里打猎。谁想捡到东宁的步摇。
东宁被八儿一路粗暴地带到山里,发髻散开,头上的步摇摇摇欲坠。后来她从绳下钻出来,又碰到头发,步摇从发上掉下来。她当时既怕八儿折回来,又怕西靖的人找来,心慌而急于离开,就没发现。
赵郡偶然中捡到了,也不确定是她的。就像他的亲随说的,那是聚宝斋的东西,京城的女子大抵都戴那个。他往日对女子的穿戴不甚留心,也只东宁,让他细细留意过,在她头上见过那个东西。
山里难得有女子进来,一个戴得起纯金玉首饰的女子,更不会轻易现身山野了。他起初怀疑是失盗,欲拿住盗贼查问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料到会看到东宁。
东宁亦没想到会碰见赵郡。彼时的她衣裳脏兮兮的,原来覆面的帕子丢了,听见有人过来,随便用身上带的一张素帕裹在脸上。上面还有她才拭脸的水渍,斑斑点点的,看上去脏浊不堪。发髻早散开了,满头青丝被她束在一起扎在脑后。因为束发的丝物是她就地取材从裙子上撕下来的,不是很好用,她也不习惯这样束发,头发束得蓬蓬松松的,有青丝散开来,耷在额上,给她平添了几分凌乱感。
如此狼狈的形象被还算熟识的赵郡看到,东宁心里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后来想到这样的她不一定为赵郡所认出,转而又心安起来。眼看赵郡一群人策马到近前,她视若无睹若无其事地起身走了。
赵郡从未见过东宁帕下的真容,若非手中有她遗落的步摇,单凭相似的身形,再加东宁一副仿若和他不识的模样,就她此刻的形象,他还真一定将眼前的女子,和昔日干净清爽,清新脱俗得好似不是凡间女子的东宁联系起来。但相像得仿似一个人的身形,兼手上的步摇,让他认定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相识的“她”无疑。
他只疑惑她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是不想他知道眼前这么脏乱狼狈的女子,是他相识的那个她么?姑娘家好像都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不想自己不堪的一面被外人看到,这也是人之常情。赵郡暗暗忖量。
出声道:“姑娘,请留步。”
东宁想装作没听到他的话的,转念一想,这样反而容易惹他生疑,倒不如听听他要说什么,遂停下来。等赵郡下马来,走到她身前,遥指东面的一个地方,问她道:“我见那边树上挂了一条绳子,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东宁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才遭了一场大难一样。赵郡甫看见她,已有十成的把握那树上的绳子是缚她的。他只觉不解的是,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家,能得罪什么人,竟让对方如此歹毒地将她缚在一个荒僻少人迹的深山里?这不是分明想要她的命么?他跟她询问此事,也是想帮帮她,哪怕她一见到他,就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东宁却不愿接受他这份好意,没说话,只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赵郡皱了皱眉,取出他捡到的那个步摇,问东宁:“姑娘认识这个东西么?”
那个步摇是东宁常用的簪发之物,她自是识得的。况她当下已没多少剩余首饰在身上,也需那个步摇换些钱财作回家的盘缠。但她却不能如实告诉赵郡那是她的东西。一来她怕说了话,让赵郡听出她的声音,进而认出她的人来。二来,她疑心那个步摇落在八儿缚她的地方。她已告诉赵郡不知绳子之事,若再说步摇是她的,倘若赵郡说步摇是在绳子那里捡到的,她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强忍下想从赵郡那里夺回步摇的冲动,东宁又摇了摇头。
分明是她的东西,她却果断否认不愿追回,究竟在怕什么?又想掩饰什么?赵郡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没说什么,他的侍从道:“原来是个哑子。”
他朝那侍从扫了眼。那侍从忙噤了声。
东宁倒没表示什么,举步还欲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