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大年初七,陆城总算火化,入土为安。
周小?春发着疯要让人给陆城偿命,而非洲山高路远,坐飞机都要十五个小?时,还经常出乱子,武装冲突谁也料想不到,甚至连明野都没想到陆城会?死在这个时候,也许无意间杀死陆城的人也死了。
明野熟练而干脆地抹掉了一切和自己?相关?的痕迹,谁也不会?发现是他做下的事。
大多数人都去参加葬礼了,容宅空落落的,几乎不剩什么人了。这几天人来人往,周小?春的神经又时时刻刻绷紧,不知?道开除了多少人,留下来的都很规矩,不多话,也不敢在周小?春面前出现。
明野这几天不在容宅,而是出去处理掉了徐观礼身边的钉子。这么一来,即使周小?春还想要再?找容见的麻烦也不可?能?了。
做完这些?后,明野才从外面回来,凑巧赶上陆城下葬,也没人在意他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
到了中午,葬下了陆城的骨灰,周小?春又哭了一个多小?时,在场的大多在看戏,有和陆城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女?人才有些?感同身受。而容见强撑着连站在那?都很费力了。
本来容见的身体素质就不太好,从除夕夜到初七就没怎么睡,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快要到极限了。
周小?春总算哭完了,一行人乘车回来,还要在容宅待一下午。容见下车后的脚步放得很慢,磨磨蹭蹭地走,落在了最后,趁没人注意拐进了小?道。
人声人影渐行渐远,容见叹了口气,慢慢地蹲下来了。
容见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发现,直到头顶有人说:“小?姐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容见仰头望向明野,他很小?声地说:“我有点累。”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面前又是喜欢的人,容见不太能?克制这么多天来的委屈了,音调很软,像是在撒娇:“里面好多人,好吵。”
明野也蹲了下来,与容见平视,让他不必再?用那?个费力的姿势,轻声问:“那?怎么办?”
容见认真地想了片刻,他现在理智缺失,情感溢出,任由加速跳动的心脏做出错误的决定,他说:“我不想回去。想去你那?里歇一会?儿,好不好?”
明野说:“好。”
韩云本来发现容见不见了,着急地往回找,看到明野领着他往小?路里走,叹了口气,转身往主宅去了。
明野住在花园深处的一栋房子里,说起来很梦幻似的,实际上只?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外面单建了个小?卫生间,屋子主体是左右分开的两间房,原本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孙老头的卧室。后来明野来了,就在客厅中间加了一层隔断,分出了几平米的空间给他当卧室。
容见从没进来过?,也不知?道是这么逼仄的小?房间,屋子狭窄细长,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尾摆了一个书桌,上面是容见送的电脑,几乎占了书桌的大半空间,而书桌下面是个箱子,摆着必要的生活用品。
屋里很昏暗,唯一通风透光的地方是一扇很小?的百叶窗,此时正拉开到一半,有光照了进来。
容见知?道明野高中时的生活条件不太好,也没料到会?到这种地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很难过?。
明野却似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是笑?着说:“是不是有点窄,你待得惯吗?”
容见脱掉外套,坐在床上,同明野开着玩笑?:“我最近是胖了点,但也没胖到房间都装不下的地步。”
明野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倒了杯水,递给了容见。
容见捧着玻璃杯,看着热气缓缓升起,模糊了视线。
屋子里没有空调暖气,浮城的冬天又一贯阴冷,容见坐了没一会?儿就冻得厉害,手脚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明野抬起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容见青白的脸颊,动作很轻,一瞬后又迅速离开,他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对容见说:“外面太冷了,要不要躺到被?子里,要暖和些?。”
容见有些?脸热。
这里和酒店不同,是明野长久居住的地方,他昨天、前天、很多天都盖着这床被?子,枕着这个枕头,上面浸透了他的气息。
容见能?闻得到。
不是同床,却胜似共枕。
容见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被?单,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啊。是挺冷的。”
似乎又觉得这句话太明目张胆了,又添了一句:“你不冷吗?”
明野垂着眼:“我不怕冷。”
然后他抬脚迈了一步半,拉下百叶窗,屋子里骤然变暗,只?有帘子损坏的几个地方透了些?许的光。
明野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淹没在这浓重的阴影里,声音很低:“我去装个热水袋,你先进被?子里。”
说完后,明野走了出去,将门?合起。
容见犹犹豫豫地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他枕着明野的枕头,裹着明野的被?子,闻到了经常在明野身上嗅到的味道。
大约是洗衣粉、树与叶、纸和墨水混合后成为明野独有的气息。
明野装热水袋的时间太长,被?子里又全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容见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梦里似乎都是在被?明野拥抱。
又过?了半个小?时,明野才推门?进来。他这里没有热水袋,还是方才出去买的,然后去厨房要热水,绕了一大圈,裹在外套里带回来的。
容见已?经睡着了。
明野将热水袋塞进被?子里,确保不会?直接碰到容见的皮肤,又掖了掖被?角,目光才又移到容见身上。
他的小?姐实在没什么警惕心,无论何时何刻,即使在觊觎之人的巢穴里都能?睡得很好。
明野伸手探向容见侧脸,到了离脸半厘米处,又骤然停下动作,只?有中指指尖微动,挑开贴在容见脸颊上的头发,又缓缓将手收回了原处。
明野嗤笑?一声,笑?他自己?早就被?欲望追上却不自知?。
那?欲望迫切贪婪,难以满足。
可?明野过?于擅长忍耐,明明一伸手就可?以得到的人,他却只?是长久地、沉默地、无意义地看着。
恒久的忍耐却带不来平静,而是满身的戾气。
明野很少有这样?满身的戾气,追溯起来上次这样?还是因为几十年前的一次事故,那?时候明野十三岁,是未长成的恶龙,戾气是为了与敌人厮杀,而现在是为了守护珍宝。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对翡翠吊坠,里头似乎有碧波荡漾,漂亮得惊人。
明野想:他已?经斩杀了所有觊觎珍宝的恶徒,可?以将珍宝拥入怀中了。
不再?忍耐了。
容见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外面隐约的说话声,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大,他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屋子的隔音很差,容见能?很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对话。